“我不知道。”
“这你都不知道?薇薇的情感方面,你这个当母亲的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平时就不关心关心?”
梅里脑海里闪过某个蓝毛的臭小子,心里一阵不爽,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精心培育的珍贵种子样本被一只看似华丽实则危险的毒蝴蝶给盯上了。
她挺想给赞迪克添点堵,但是那小子现在人又不在璃月。自己要是跟林老爷子信口胡诌些什么,非但给赞迪克添不了堵,反而会给海莉薇平添麻烦,引来老头子更多不必要的关心和盘问。
于是,她选择了放权不管,全然装作耳聋眼瞎:“这种事,您直接去问海莉薇本人吧。我尊重她自己的想法和选择。如果她说有,那就是有;如果她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梅里说完,便拿起手边那本厚厚的学术着作,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自己的临时客房,留下林祖父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对着空荡荡的门口吹胡子瞪眼。
老爷子琢磨着梅里的那番话,越想越糊涂,忍不住低声嘀咕:“什么叫做‘她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另一边的璃月港街头,则是另一番光景。
海莉薇手里举着一串刚买的糖葫芦,正漫无目的地沿着繁华的街巷闲逛,观察着璃月港的市井百态。
直到她听到路边几个行人正在讨论的话题:
“听说了吗?总务司内部晋升考核的结果出来了!”
“这么快?今年不知道是哪几位才俊高升了。”
“走,去看看榜单,就在总务司外面的告示栏。”
海莉薇闻言,眨了眨眼。
她对谁升迁并不感兴趣,但联想到前几天那场“模拟考试”,以及当时她和梅里女士讨论的璃月选拔机制,她对官方可能公布的标准答案和评判依据有几分兴趣。
于是,她也跟着人流,来到了总务司外墙那巨大的公告栏前。
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对着新张贴的榜单指指点点。海莉薇费了点儿功夫,挤到了前面。
公告栏上不仅张贴着最终的晋升排名和入选名单,旁边还附有大幅的优秀答卷展示与典型问题答卷批判。
更让她觉得有意思的是,下方还有对某些重点题型的详细拆解,以及用醒目的红色毛笔字直接在部分考生答卷上进行的旁批分析。
「此策论空谈理想,不切实际,未能提出具体可行之策,下下。」
「此处引用律法条文错误,基础不牢,焉能担责?」
「思路尚可,然文辞过于激烈,有失敦厚,非为政之道。」
「此解看似巧妙,实则投机取巧,违背律法精神,不足取。」
「……」
海莉薇一边小口咬着酸甜的糖葫芦,一边冷静地分析这些红色批注背后透露出的官方评判标准和价值取向。
这简直是一份研究璃月行政系统内部思想和淘汰机制绝佳的一手资料。
她看得津津有味的同时,视线也扫过一张张被张贴的“劣等”答卷。
嗯……居然没有她的?
原因无非两种——
要么,她作为旁观者的身份特殊,答卷不被计入正式考核序列,自然无需公示;
要么,她更倾向于这种可能,她答卷中的某些观点,在总务司的评判者看来,已经不仅仅是错误,而是某种危险或出格到了根本不适合公之于众的程度。
毕竟,即便是作为反面教材的批判,也需要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有些“错误的思想”,连被公开处刑的资格都没有,都需要以免其种子无意间落入土壤,诱发不可控的萌芽。
海莉薇觉得这个想法很合理,符合一个庞大行政体系自我维护的本能,但同时,一种无法言说的乏味感也悄然蔓延开来。
很无聊。
她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不仅仅是总务司的选拔,似乎连带着眼前熙攘的街景,也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调子。
海莉薇转身离开人群,沿着来路往回走。
冰之女皇的问题再次浮现在脑海:“你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她低声自语,声音被街上的喧嚣淹没。
这种对自我内在需求的茫然,比解析最复杂的符文更让她感到无力。
她可以分析万物,却无法清晰地定义自己的欲望。这种认知上的空白,让她罕见地有些情绪低落。
回到林府,祖父正站在门前的石阶上。
“薇薇回来了?”林祖父看到她,脸上露出笑容,关切询问,“出门做什么去了?这么久。”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无聊,去街上逛了逛。”
“无聊?”林祖父听到这个词,眉毛动了动,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热切开口,“正好,我下午打算去城外的江边钓鱼,那儿安静,风景也好。你陪爷爷一起去怎么样?就当是散散心。”
海莉薇没怎么犹豫,也没什么特别的期待,只是觉得人就跟被子一样,房间里待久了,容易发霉,得去外面晒晒。
“好。”
到了下午,二人便带着渔具来到了城外一处视野开阔的江边。果然,那里已经有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带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等候着了。
“林老哥,你可算来了。”王老爷子笑着迎上来,目光随即落到海莉薇身上,“这就是你家薇薇吧?果然标致,有她父亲当年的风采。”
林祖父脸上带着点自豪,介绍道:“是啊,这就是我孙女,薇薇。”他顿了顿,又自然地补充了一句:“你们叫她林薇就好。”
海莉薇看了祖父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许了这个临时的“冠姓”。
地域文化差异,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也不影响她本质是谁。
双方寒暄过后,王老爷子也热情地介绍起身旁的年轻人:“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子,王明远,在总务司下面做个文书小吏,混口饭吃。”
年轻人有些腼腆地朝海莉薇笑了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海莉薇也回以礼节性的微微颔首,只是内心毫无波澜。
对她而言,无论是爷爷以前的同僚,还是同僚的孙子,都是无关紧要的变量,引不起她太多关注。
几人开始准备钓鱼。
林祖父显然是怀着点别的心思,安排道:“薇薇,你没钓过鱼吧?正好,让明远教教你,你们年轻人一起,也有话说。”
海莉薇正蹲在地上,检查着鱼竿和鱼线,闻言头也没抬,只是平静地陈述道:
“爷爷,钓鱼不建议把鱼竿放置过近。根据流体力学和鱼类行为学,两根鱼竿如果距离小于三米,中鱼时鱼线极易因水流和鱼的挣扎发生缠绕,尤其是在上鱼或遛鱼的关键阶段,可能导致断线、跑鱼,甚至因瞬间拉力过大损坏鱼竿器材。”
她一边说,一边利落地将鱼线穿过导环,“此外,鱼竿距离过近会导致观察者视野内浮漂信号重叠,干扰对水下鱼讯的准确判断,显着降低中鱼效率。从操作空间考量,钓鱼过程需要频繁进行抛竿、提竿、换饵等动作,过近的间距会互相形成操作干扰,影响整体效率。”
最后,她站起身,环顾了一下四人所在的位置,给出她自认为的专业建议:“基于我们目前四人共同垂钓的情况,建议各自保持至少三米以上的安全间距。”
林祖父:“……”
他张张嘴,看着自家孙女一脸认真的表情,又瞥了眼旁边听得有些发愣的王家祖孙,内心一阵无力。
脑子这么轴,钓个鱼都跟做学问似的,一板一眼,怎么可能找得到……这孙女,不会是要砸手里了吧?
而海莉薇则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破坏了什么气氛,她已经选好了一个令自己满意的远处位置,开始专注地调试着自己的渔具。
林祖父和王老爷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无奈和任重道远的意味。
王老爷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孙子。
对方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磨磨蹭蹭、不太情愿地挪到了距离海莉薇刚好三米开外的位置,开始慢吞吞地布置自己的渔具。
几人各自抛竿入水,江边暂时恢复了宁静,只有微风拂过水面的声音和偶尔的鸟鸣。
过了好一阵子,王明远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轻声喊道:“林……林薇小姐。”
海莉薇正望着水面出神,闻声转过头,眼眸平静无波:“什么事?”
王明远指了指她的鱼漂:“你有鱼上钩了。”
海莉薇依言看向水面。
只见鱼线正被稳稳地拉向远处,鱼漂有节奏地上下起伏,手上传来的力道也确实表面有东西在拉扯。
然而,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任何提竿的动作。过了十几秒,手上鱼竿猛地一轻,竿顶弹回,鱼线也软塌塌地在水面晃荡了几下,恢复了原状。
海莉薇这才淡定地回应:“嗯。现在跑了。”
王明远看得目瞪口呆。
他原本以为对方是没注意到,结果她是注意到了却无动于衷?
这位林薇小姐看上去确实有些与众不同,说话方式也透着股疏离和古怪,但似乎也不是脾气坏难相处的人。于是他硬着头皮,顶着身后祖父“快上啊”的眼神压力,试图继续攀谈:
“听林薇小姐最开始有关钓鱼注意事项的那番见解,想必对钓鱼也是颇有研究的。不过刚才……林薇小姐是有什么心事吗?”
“心事倒是没有,我只是在好奇一件事。”
王明远见她愿意接话,连忙追问:“哦?林薇小姐介意和我分享一下吗?”
或许他还能顺着对方话题聊点兴趣爱好。
“我在研究,如何运用这里的地理位置、气候条件、当前风向,以及我们手头的鱼竿、鱼线等工具,构建一个完美的犯罪现场伪装。”
王明远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
“……啊?”
海莉薇却仿佛被打开了话匣子,眼神亮晶晶地继续举例说明:“比如,可以利用鱼线缠绕和特定的打结方式,制造出类似于他杀勒毙的痕迹,再借助水流和风向,将证据自然导向错误的方向;又例如,计算好抛竿的力度和角度,可以让鱼钩在特定情况下成为一件意想不到的凶器,并且在鱼群聚集的时间段,利用鱼类活动来破坏或转移关键痕迹……很有趣,不是吗?这里面涉及的物理学、流体力学和生物学知识相当复杂。”
王明远:“……”
爷爷,这个话题……孩儿接不住啊!
他艰难地转过头,用求救般的眼神望向自己的祖父。
完全没听到两人具体聊了什么的王老爷子,只看到自家孙子那副怂样,气得吹胡子瞪眼,用眼神狠狠地瞪了回去。那眼神仿佛在说:没用的东西,不知道换个话题聊吗?天气、美食、诗词歌赋!什么都行啊!
王明远欲哭无泪地转回头,看着身边依旧沉浸在自己犯罪构想中的海莉薇,只觉得这江边的风,吹得他脊背发凉。
“听、听闻林薇小姐曾在须弥求学,见识广博,不知今年芳龄多少?”
他挑了个自以为安全的问题。
海莉薇的注意力似乎还没完全从自己刚才的构想中抽离,下意识回了个词:“稀碎。”
王明远:“……啊?”
海莉薇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什么,平淡地纠正:“十九。”
“十九啊……”王明远干笑两声,顺着话头道,“林薇小姐这个年纪,在璃月也不算小了,想来之前是因为在外求学,才耽搁了终身大事吧?”
海莉薇猛地转过头,眼神阴冷地看向他,“我,年纪不小了?”
王明远被她看得后背一凉,结结巴巴地解释:“在璃月,姑娘小姐们大多十四、五岁便定了亲事,再晚些,十六、七岁也该出嫁了……林薇小姐十九岁还未……还未……”
他在海莉薇越来越冷的注视下,声音也越来越小。
海莉薇沉默了几秒,才冷淡地回答:“我没那么迂腐的打算。”
“所以林薇小姐根本没想过谈婚论嫁?那爷爷还叫我跟你……呃……”
“等等,你的意思是……?”
海莉薇的目光在王公子惊慌失措的脸上停留片刻,又缓缓转向不远处正假装专注钓鱼、实则竖着耳朵偷听的林祖父和王老爷子。
“……”
原来如此。
这么离谱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她一定要写信告诉赞迪克!她对璃月这个老家指不定是有些水土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