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
残旗猎猎作响,城楼下脚步声密集起来。萧云谏站在高台边缘,手指轻轻抚过怀中那件月白袍的边角,触感微凉。他没再看它一眼,只将它叠好塞进内襟,紧贴心口。
下一秒,他抬脚跃下。
身形如箭破空,落地时双足未稳,右手已按向地面。青霄剑仍在鞘中,但他掌心一震,剑意自地底翻涌而出,像一道无声惊雷炸开。三丈内的魔修被气浪掀飞,阵型瞬间撕裂。
九幽噬灵阵开始晃动。
“杀。”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战场喧嚣。
第一波魔修扑上来,刀光密如雨。他不动,左手握剑柄,右手抬起,五指张开。仙器之力在掌心凝聚,猛地向前一推——无形剑压横扫而出,前方十人齐齐倒地,脖颈处多了一道细线般的血痕。
第二波冲得更急,三人持巨斧劈向他头顶。他侧身闪避,拔剑出鞘三寸,剑光一闪,斧头连同手臂一起落地。第三名敌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欺身近前,剑柄砸中对方太阳穴,骨头碎裂的声音清脆可闻。
凤昭就在不远处。
她看见他动手,立刻腾步上前,双刀出鞘。日曜与月泠交叉挥斩,火焰顺着刀锋蔓延,烧穿两名偷袭者的胸膛。她落地时背靠一块断石,目光扫视四周,确认身后无敌。
两人之间相距不过五步。
一个影傀从地底钻出,直扑凤昭后颈。她刚要转身,一道剑光先至,将那黑影钉死在地面。萧云谏站在原地,剑未归鞘,指尖轻弹,剑身嗡鸣。
他知道有人在说话。
夜枭的声音直接钻进脑海:“凤焰将熄,寒山无种。”
他没皱眉,也没停手。这句话来得快,去得也快,像风吹过耳畔。他心里清楚,昨夜立下的誓不是说给天地听的,是刻进骨头里的。只要他还站着,就不会让任何人把她说的话变成真。
又一波魔修围上。
这次是十人小队,身穿黑鳞甲,手持带钩长刃。他们不进攻,只围着转圈,脚下踩着诡异步伐。空气变得粘稠,灵气开始扭曲。
血鳞战阵启动。
萧云谏呼吸一沉,额头渗出细汗。这阵法耗神,每一秒都在抽取他的灵力。他右手摸进袖中,掏出一枚糖渍梅子,丢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心跳稳了半拍。
师父说过,甜味在,心就不冷。
他闭眼一秒,再睁眼时眸光如刀。青霄剑彻底出鞘,剑身泛起银蓝光泽。他双手握剑举过头顶,体内灵力疯狂汇聚。
“寒山九斩——终式·断劫!”
剑光落下,如银河倾泻。
百丈之内,地面被犁出一条笔直深沟。所有魔修在剑气触及瞬间断裂成两截,鲜血喷涌却未能沾染他衣角半分。剑停之时,前方已空无一人,只剩焦土与残肢。
正道一方静了几息。
接着,药王谷弟子第一个喊出名字:“萧云谏!”
剑宗长老遥遥拱手。
玄甲军齐声高呼:“萧将军!”
呼声如潮水般扩散开来,民间已有传言:“寒山剑出,万邪辟易。”
他没回应,只是缓缓抬头。
远处山巅,一人独立。墨色长袍随风翻卷,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血瞳清晰可见。那是夜枭。他没有出手,也没有靠近,只是静静看着萧云谏,仿佛在等什么。
萧云谏也看着他。
他慢慢将青霄剑插进地面,剑身没入三分之二。左手抚过发间剑形簪,动作轻缓。右手抬起,指尖蹭过唇角,那里还残留一点梅子的甜香。
你想要的容器,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躲藏的少年了。
凤昭走到他身后三步处站定。双刀已归鞘,披风边缘燃起淡淡金焰。她没说话,但站姿表明随时可以再战。
魔修残部开始后撤。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先锋部队,如今只剩下零星逃窜的身影。不少人回头望向战场中央那个持剑而立的男人,眼中满是惧意。他们原本以为正道最强不过几位长老,现在才发现,真正的威胁站在最前面。
一名魔修跌倒在地,爬了几步又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刀早已不见。他抬头看向萧云谏,嘴唇颤抖,最终转身狂奔。
恐惧一旦开始,就无法遏制。
夜枭仍站在山巅。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一团黑雾,缓缓旋转。那不是攻击,也不是召唤,更像是在计算时间。
萧云谏感受到一股注视落在自己身上,比之前的言语更加沉重。这不是试探,是锁定。对方终于承认他是唯一值得动手的人。
他低头看了眼插入地中的剑。
剑柄上有一道新划痕,是从刚才那一斩时留下的。他记得那一瞬灵力几乎见底,若非及时收势,剑可能会断。
但他撑住了。
他弯腰,右手握住剑柄,缓缓发力。剑身一寸寸拔出地面,发出低沉摩擦声。
凤昭往前迈了半步。
“你还行?”她问。
“还行。”他答。
她点头,退后一步,回到原位。
夜枭忽然动了。
他抬起左手,指向萧云谏。动作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紧接着,他身后虚空出现一道裂缝,漆黑如渊。某种东西正在从中苏醒。
萧云谏握紧剑。
他知道接下来不会轻松。这一战才刚开始,真正的大敌终于现身。但他没有后退,也没有换招准备。他只是站在原地,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剑尖朝下,等待对方下一步动作。
风更大了。
残旗被吹得几乎撕裂,碎片飞舞空中。一片布条掠过他脸侧,他没有伸手去挡。
凤昭的披风燃起更高火焰。
她盯着那道裂缝,手指搭上刀柄。
魔修全部撤离战场中央,退到十里之外。正道联军无人敢上前,全都望着那两人站立的位置。
萧云谏吐出一口气。
他把最后一枚糖渍梅子放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