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洛夫院士提出的“动态自愈分布式架构”,在箭载计算机设计团队内部引发了一场地震。
传统的冗余备份,好比给关键器官准备了多个备用件,虽然安全,但笨重且低效。而奥尔洛夫的构想,是打造一套拥有高度智能的“神经系统”——当某个节点(神经末梢)受损时,系统能瞬间感知,并立即调动邻近的健康节点接管其功能,实现“自愈”。
理念超前,但实现难度极大。这要求芯片底层逻辑、系统软件架构、乃至硬件布线都需要进行颠覆性的重新设计。
团队里一位以严谨着称的老工程师提出了质疑:“米哈伊尔·鲍里索维奇,这个方案理论上非常完美。但可靠性如何验证?一个在毫秒级内完成故障判断、隔离和功能转移的系统,其本身的复杂性会不会引入新的、更难以预料的故障模式?”
这是一个切中要害的问题。过于复杂,有时本身就是一种不可靠。
奥尔洛夫院士没有直接反驳,他示意助手打开投影,调出了一系列复杂而精密的逻辑流程图和数学模型。
“瓦西里同志的问题很好。”他叫着那位老工程师的俄文名字,语气平和,“但请记住,自然界的生命体,其神经系统的复杂程度远超我们任何计算机,但它却表现出惊人的鲁棒性。关键不在于避免复杂,而在于如何管理复杂。”
他指着屏幕上的模型:“看这里,我们引入的不是简单的‘如果-那么’逻辑,而是一种基于模糊判决和权重投票的协同机制。单个节点的判断可能出错,但多个邻近节点的集体决策,其可靠性将呈指数级增长。这就像……”他顿了顿,寻找着一个恰当的比喻,“就像一群蜜蜂决定新蜂巢的位置,没有唯一的指挥官,但通过个体的互动和信息交换,最终能做出最优选择。”
这个生动而深刻的比喻,瞬间击穿了许多人思维里的壁垒。会议室里原本凝重质疑的气氛,开始转向一种带着兴奋的探讨。
“我们可以先在一个简化的小型网络上进行仿真……”
“对,重点验证这种协同决策机制在极端干扰下的稳定性!”
“硬件上,或许可以参考生物神经网络的一些稀疏连接特性……”
思路被打开了。在奥尔洛夫院士的指导下,团队被分成了算法组、硬件组和验证组,开始并行攻关。他们不再视复杂性为洪水猛兽,而是将其视为一种可以被理解和驯服的力量。
半个月后,一个包含八个节点的简化版“自愈神经网络”原型,在模拟强烈电磁干扰和单点物理损坏的极端测试中,成功实现了十七次无损的功能转移和恢复!
当测试结果出来的那一刻,那位最初提出质疑的老工程师瓦西里,激动地走到奥尔洛夫院士面前,深深鞠了一躬:“米哈伊尔·鲍里索维奇,您让我们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奥尔洛夫院士扶住他,脸上露出了孩童般纯粹的笑容:“不,是你们让这种可能变成了现实。我只是……指出了方向。”
这条更智能、更坚韧的航天“神经”,正在华夏的土地上,从理论走向现实。
(第6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