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春。
棉纺厂家属院。
……
“死丫头,你怎么和爸妈说话的,像话吗?”
“像话就挂墙上了!”
“作孽啊!”
“人家都说闺女是小棉袄,我看你连个草席子都不是!”
“人家还说虎毒不食子呢,你们俩还不是把女儿生吞活剥,拆骨吃肉……”
“比无耻,全大院都甘拜下风。”
“比脸皮,你俩比城墙还厚!”
……
苏明月小嘴叭叭地喷着小毒药!
太气人了!
两口子竟然趁原主生病,偷走了大姑留给她的工作顶替单子,还给她报名了下乡。
叔叔可忍,婶婶可忍不了!
许金凤气得脸都青了。
“反了反了,连爸妈都敢骂了,苏大强你还不大耳刮子抽过去?!”
苏大强对上女儿挑衅的目光,眉头能夹死一堆苍蝇了。
“月月啊,爸知道这事委屈你了,可你哥打小身子骨就弱,这下乡他哪吃得消?”
“你忘了去年中秋他还住了半个月的医院?”
“你从小就懂事,肯定会体谅你哥的!对吧?”
“对个毛线!”
苏明月冷笑不止。
“爸,你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他苏耀祖身子哪里弱了?”
“一顿能造掉半锅饭,肉联厂的猪都没他能吃!!你这话路边的狗听了都得笑出个屁来。”
“就去年住院也是他吃了一大盆炸肉丸子,半个月拉不出屎憋的。”
苏大强嘴角抽了抽,看着一身反骨的女儿硬着头皮狡辩。
“那要是身体好,能吃出这么个毛病来!?”
“月月,你还小,就算在乡下待上几年也不碍事,可你哥眼瞅着就到了结婚的年龄,能拖得起!?”
“他可是咱们老苏家的希望啊。”
苏明月翻了个白眼。
就苏耀祖那脑子,说白点就是筷子上插个大土豆。
光小学就念了八年。
干点活不是头发丝腰折了,就是脚趾盖骨折了。
还希望?
稀饭都算不上一碗。
苏大强见女儿不吭声以为有戏,继续洗脑。
“月月,爸答应你,等厂里有招工,一定想办法把你弄回来。”
“爸妈养你长这么大不容易,你呀得为家里多着想。”
“你小时候那会没饭吃,是我和你妈从牙缝里省出粮食……”
来了,来了,又整这死出了!
从小到大,苏大强爱惜面子倒是没怎么动手打人!!!可架不住人家是道德老祖,最会pUA,原主脑袋没少被他洗刷刷。
什么养她花了多少钱,要懂得感恩,孝敬父母;女孩子要勤快点,以后才能在婆家立得住脚;有好东西要给哥哥,以后在婆家要靠他撑腰;姑娘家家要温柔听话,才招人喜欢诸如此类……
愣生生把原主养成了任人搓扁揉圆的包子。
家里里里外外的活都有她的份,大大小小的委屈都得她受,成了免费的保姆和受气筒。
比当初小燕子在赶车棋社当苦力还惨一百倍。
像她这次能借尸还魂,就是原主洗一家人的衣服被子受凉,发烧到四十度。
两口子就只给塞了一颗安乃近,然后原主芭比q了……
所以这家人都是上帝造人的草稿纸,只配扔垃圾桶。别说她恨得牙痒手痒,唐僧看了都得起杀心。
苏明月抓起桌上的一个碗砸地上,稀巴烂,吓得两人跳脚。
“煎饼果子下毒药,别跟我来这一套!”
“就你们那牙缝紧得啄木鸟来了都得折了嘴巴。”
“先声明一下,我从小到大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大姑给的钱,你们压根没养我,赶紧的,把顶替单还给我。”
大姑苏兰英年轻守寡,无儿无女,把原主当亲女儿疼。这些年要不是她护着,又每月给钱给粮,她这条狗命早就没了。可惜好人不偿命,大姑上个月病逝了,走之前还去厂里办了手续,把工作留给了苏明月。
苏大强的遮羞布被撕碎了,不由得愠怒起来。
“你这丫头怎么油盐不进,总归我们还能害了你不成!?”
苏明月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小白牙。
“爸,你还真是老糊涂了,那黑心烂肺的事你可没少做。要不是我这人天生命硬,都没机会站在这里听你用嘴放臭屁了。”
“你忘了三年前苏耀祖抽烟把厂里的苎麻堆点了,是你让我去顶罪的吧?四十多度的天气,我在厂门口跪了一下午。要不是大姑来了,这会儿我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就连我出生,你们嫌弃是个女孩要给扔垃圾堆,也是我大姑……”
“够了!”
“翻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嘛?咋滴,想把我们抓去批斗游街啊!?”
两口子脸沉到了谷底。
这女儿跟他们八字不合,生来就是克他俩的!
苏明月风轻云淡地瞟了她一眼:“妈,我这是摆事实讲道理,你别狗急跳墙!”
呼——
许金凤的大巴掌裹挟着妖风扇来。
苏明月一把抓住,照着她的脸啪的一巴掌。
嗯,
这大驴脸,没啥肉,手疼。
下次得用鞋底!
反正又不是她亲妈,碍不着良心~
许金凤捂着火辣辣的脸傻眼了,三秒后,跟土拨鼠一样愤怒地啊啊叫。
苏大强也急了。
“月月,你疯了,她是你妈!!”
“爸,我是疯了,被你们逼疯的。她要不是我妈,这爪子早就被我用菜刀给剁了。”
许金凤闻言一屁股坐地上,捶着胸口就嚎了起来!
“老——天——鹅——啊——”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讨债鬼,白眼狼!”
“早知道就该把她淹死在尿桶里。”
……
苏大强盯着女儿那张桀骜不驯的脸,嗓子眼就跟塞了一团猪毛。
自打前天女儿大病了一场后,性情大变,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他们拿捏的小姑娘了。
昨天婆娘刚扬起手,就被苏明月一个“野猪猛冲”,撞了个四脚朝天。末了死丫头往自个脸上泼了一杯水,抓乱头发,撕破衣服,一路哭喊着跑去了街道办。抓着领导的手说他们封建大家长思想,殴打虐待女儿云云。
最后他俩只能在窝囊和生气中选择生窝囊气,跟领导好说歹说做保证,才憋憋屈屈地把人给哄了回去。
这手段,这心机让两口子如坐针毡。
两人就怀疑苏明月是不是被脏东西给迷了,偷偷找来香灰,童子尿,蝙蝠屎要给她灌下去,不料被她砸个稀巴烂。
反过来还要去革委会举报他们搞封建迷信。
苏大强没法子,只能给了五块钱封口费。
哎,家门不幸啊!
咋就生出这么个四六不分,无情无义的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