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安德森的降临,给江城大学带来的后劲,比八级地震还猛。
那场所谓的学术沙龙,后来被好事者命名为“神迹之夜”。
关于公玉谨年的传说,一夜之间完成了版本迭代。
从1.0版本的“被富婆包养的软饭男”,直接跳过了中间所有版本,快进到了5.0最终形态——“藏于人间的幕后教父”。
校园论坛的服务器,几乎被刷到冒烟。
“卧槽!家人们谁懂啊!我以为是赘婿文学,结果是都市神豪pLUS版!”
“什么软饭?那叫资源整合!那叫战略投资!我宣布,从今天起,公玉谨年就是我的精神导师!”
“楼上的醒醒,你连被投资的资格都没有。我昨天查了,罗伯特·安德森去年经手的资金,单位是‘万亿’,美刀!公玉谨年是他老板,这什么概念?”
“概念就是,咱们学校山顶上那个天文台,可能就是公玉谨年用来晚上看星星的私人玩具。”
流言蜚语的烈火,彻底烧错了方向。
公玉谨年走在校园里,收获的全是混杂着敬畏、羡慕和“大佬求带”的复杂注目。
连食堂打饭的阿姨,手都不抖了,给他舀的红烧肉堆成了小山。
“同学,多吃点,脑力劳动辛苦了。”
公玉谨年:……
谢谢阿姨,但我真的只是个想好好上课的普通大学生。
然而,就在全校都默认他已经飞升到另一个次元的时候,一股新的暗流,开始悄然涌动。
“切,不就是个运气好的小白脸吗?靠女人得来的权势,有什么好吹的?”
“就是,你看他现在还来上课吗?估计早就被花花世界掏空了,连最基本的专业知识都忘光了吧。”
“我听说啊,金融系的温如玉学姐都为他感到惋惜呢。说他本来是个很有天赋的人,现在彻底废了,学术上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股论调,精准、恶毒,直指核心。
它不再攻击公玉谨年的“软饭”行为,而是开始解构他作为一名学霸的“合法性”。
潜台词很明确:你公玉谨年,不过是个被资本腐蚀的空壳,剥开那层金钱的外衣,你什么都不是。
这套组合拳,打得又阴又损。
公玉谨年第一次听到这说法,是慕容海神神秘秘凑过来告诉他的。
“年哥,江湖告急!那帮人打不过你,开始搞文化攻击了!说你……说你学术不端!”
慕容海气得脸都红了。
公玉谨年当时正在图书馆翻书,他头都没抬。
“哦。”
“哦?就一个哦?”慕容海抓狂,“这可是尊严问题!他们这是在质疑你的智商!这能忍?”
“不然呢?”公玉谨年翻过一页书,“跟他们对喷?说我没被掏空,我一晚上还能做三套模拟卷?”
慕容海:“……”
好像是有点傻。
公玉谨年当然清楚这股歪风邪气是从哪儿吹出来的。
温如玉。
除了她,没人会用这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白莲花调调。
公玉谨年合上书,伸了个懒腰。
他懒得理会。
跟温如玉这种人计较,太掉价。
他现在每天思考的,都是怎么帮他那个笨蛋老婆处理更复杂的问题,哪有空跟小屁孩玩泥巴。
……
温如玉一条一条地刷着手机上的帖子,指尖因为用力,几乎要将手机屏幕戳穿。
她不服。
她怎么可能服气。
她将自己的惨败,归咎于公玉谨年彻底的堕落。
他被金钱腐蚀了,他忘记了他们曾经共同仰望过的学术星空,他变成了一个只懂得依附女人的空壳。
而那个女人,那个叫慕容曦芸的女人,只会用这种粗鄙不堪的金钱攻势,她懂什么叫灵魂共鸣吗?她懂什么叫学术追求吗?
不懂。
她只懂砸钱。
温如玉关掉手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不能输。
她必须要把公玉谨年拉回来。
既然商业和人脉的阵地被对方用非人的方式碾压了,那她就在她最擅长,也最自信的领域,重新开辟战场。
学术。
她要让公玉谨年,让所有人看看,被金钱掏空了头脑的他,在真正的知识殿堂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一个计划,在她心里迅速成型。
金融系资深教授林德华的办公室里,永远飘着一股旧书和墨水的混合气息。
林德华,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固执老头。
他是公玉谨年大一时的导师,曾经对他寄予厚望,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夸赞过公玉谨年的天赋。
温如玉抱着几本厚重的专业书,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林教授。”她把书放在办公桌上,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忧虑的微笑。
“是如玉啊,”林德华推了推眼镜,“坐。有什么学术上的问题吗?”
“不是的,教授。”温如玉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我……我是来跟您聊聊谨年的事。”
一提到公玉谨年,林德华的兴致就高了几分。
“哦?谨年那孩子,最近怎么样?上次罗伯特先生的讲座,听说就是他……请来的?”林德华的措辞有些不确定,那件事对他这种老派学者的冲击也很大。
温如玉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一切情绪。
“教授,外面的人都这么说,但您是看着他一路走过来的,您觉得,这可能吗?”
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一个反问,却成功地让林德华陷入了沉思。
是啊,公玉谨年是个孤儿,靠奖学金生活,他怎么可能请得动罗伯特·安德森?
温如玉见火候差不多了,用一种极其惋惜的腔调,幽幽地叹了口气。
“教授,我真的很担心他。自从……自从他和那个很有钱的女人在一起之后,他就变了。”
“我上次在图书馆碰到他,想和他聊聊最近的学术动态,但他好像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一提到新的金融模型,整个人都会发光。”
温如玉说着,还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按了按眼角,仿佛在忍耐着什么巨大的悲伤。
“我知道,年轻人面对诱惑,很难把持得住。但是,他的天赋那么好,如果就这么荒废了……太可惜了。”
“上次的学术沙龙,我本来也邀请他了,想让他见见世面,找回初心。可他……他宁愿待在家里,也不愿意来。我听说,他最近连课都上得很少了。”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裹着棉花的锤子,不重,但密集地敲在林德华的心上。
惋惜。
担忧。
痛心疾首。
温如玉将一个“为朋友误入歧途而心碎”的白月光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林德华的脸色,随着她的讲述,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他最痛恨的就是天才的陨落,尤其还是因为金钱这种他最瞧不上的东西。
“胡闹!”林德华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笔筒都跳了一下,“简直是胡闹!自甘堕落!”
温如玉被这声怒喝“吓”得肩膀一缩,但心里,却开出了一朵胜利的花。
“教授,您别生气。”她连忙“劝慰”道,“也许……也许他只是一时糊涂。我们应该帮帮他,不是吗?”
“帮?怎么帮?”林德华气得吹胡子瞪眼,“他现在被那个女人圈养起来,锦衣玉食,哪里还听得进我们这些穷教书匠的话!”
“不,”温如玉摇了摇头,她的声音轻柔但坚定,“他最在乎的,一直是他的专业能力。这是他最后的骄傲了。”
她抬起头,直视着林德华。
“教授,您是他的导师,您的话,他一定会听。”
“或许……您可以在课堂上,给他一点‘提醒’。让他意识到,自己落后了多少。只有让他感到痛了,他才有可能清醒过来。”
林德华盯着温如玉,花白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
在课堂上,当众提问,让一个学生下不来台。
这有违他作为师者的原则。
温如玉看出了他的犹豫,立刻加了一把火。
“教授,我知道这会让您为难。但这是为了谨年好啊!长痛不如短痛!”
“而且,这也是为了警示其他的学生,不能走上这条歧途!您是在挽救一个天才,也是在扞卫我们江城大学的学术风气啊!”
“挽救天才……”
“扞卫学风……”
这两个词,精准地击中了林德华的软肋。
他作为一个老派知识分子的责任感和使命感,瞬间被点燃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善良、真诚、为了朋友奔走呼号的好学生,再想想那个“自甘堕落”的公玉谨年,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
“好!”林德华下了决心,“就这么办!我倒要看看,他被那奢靡的生活,掏空了多少!”
温如玉的计谋,达成了。
她利用一个固执老教授的善意和责任心,为公玉谨年,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公开的“学术处刑”。
周三下午,金融系的高级专业课《金融衍生品与风险管理》。
能容纳三百人的阶梯教室里座无虚席。
林德华教授的课,向来以干货多、难度大而着称。
公玉谨年坐在教室中后排一个靠窗的位置,百无聊赖地转着笔。
慕容曦芸出差了,去了趟欧洲,他瞬间从“贴身饲养员”变回了无所事事的孤寡大学生,还有点不习惯。
讲台上,林德华教授正讲到“路径依赖型期权”的定价模型。
突然,他停了下来。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林德华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锐利的视线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定格在公玉谨年的身上。
“公玉谨年。”
唰!
全班所有人的脑袋,整齐划一地转了过来。
无数道混杂着好奇、审视、幸灾乐祸的视线,聚焦在公玉谨年身上。
公玉谨年停下转笔的手,有些莫名其妙地站了起来。
这老头,想干嘛?
温如玉就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
她没有回头,但公玉谨年能清晰地看见,她那挺得笔直的背影,和那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认真听课的好学生”的无辜姿态。
公玉谨年心里“呵”了一声。
懂了。
鸿门宴plus版。
上次请客吃饭不成,这次直接课堂点名了是吧?
讲台上,林德华扶了扶麦克风,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
“既然讲到了模型,我们就来讨论一个实际应用中的问题。”
“上个月,华尔街一家名为‘阿刻戎资本’的对冲基金,因为在VIx恐慌指数的复杂衍生品上判断失误,导致旗下产品在一夜之间爆仓清盘,亏损超过三十亿美元。”
“他们使用的,是一个基于蒙特卡洛模拟,并加入了GARch波动率集群效应修正的定价模型。”
“现在,你来分析一下,这个模型,为什么会失效?以及,如果你是他们的基金经理,你会如何改进这个模型,来规避此类风险?”
话音刚落。
教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卧槽……这是什么神仙问题?”
“阿刻戎资本爆仓?这都是上周才爆出来的新闻,教科书上根本没有啊!”
“这问题也太刁钻了,不仅要懂模型,还要对市场有极深的理解,这让一个本科生怎么回答?”
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看向公玉谨年的视线,充满了同情和看好戏的意味。
这已经不是提问了。
这是刁难。
是赤裸裸的,当众羞辱。
所有人都觉得,公玉谨年这次死定了。
他一个被富婆包养,天天吃喝玩乐的人,怎么可能还跟得上瞬息万变的金融市场?
他肯定连阿刻戎资本是干嘛的都不知道!
……
与此同时,远在欧洲的某座古堡内。
慕容曦芸刚刚结束一场跨国并购的视频会议。
赵助理将一台平板电脑,恭敬地递到她面前。
屏幕上,正是江城大学阶梯教室里的实时监控画面。
画质高清,收音清晰。
林德华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了过来。
赵助理面无表情地汇报:“云总,目标人物林德华,江城大学金融系教授。根据情报,温如玉在两天前,私下拜访过他的办公室,停留时长四十七分钟。”
慕容曦芸没有说话。
她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端起了桌上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红茶。
然后,她看了一眼画面里,那个站在教室里,被所有人注视着的,她的男人。
再然后,她的视线,落在了第一排,那个叫温如玉的女人身上。
赵助理只觉得室内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她看见,自己那位女皇老板,用一种慢到极致的动作,将那杯滚烫的红茶,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吹。
一口没喝。
又缓缓地,放回了原处。
骨瓷茶杯和茶托碰撞,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咔”。
赵助理心头一跳。
她立刻低头,在自己的加密手机上,敲下了一行字。
“启动对‘林德华’的最高级别风险评估,整理其所有学术成果、人际关系、财务状况。三十分钟内,我要看到报告。”
而在江城大学的阶梯教室里。
公玉谨年站在原地,面对着林德华教授居高临下的审判,和全班同学的围观。
他的脸上,没有众人预想中的慌乱、尴尬,或是羞愧。
平静。
平静得有些可怕。
温如玉坐在前排,她能从身边同学的议论和骚动中,感受到那种期待着“审判”降临的狂热气氛。
她觉得,自己赢定了。
这一次,公玉谨年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外力。
没有劳斯莱斯,没有天价马卡龙,更没有罗伯特·安德森。
这里是知识的圣殿。
在这里,他只能靠他自己。
而一个被金钱腐蚀了灵魂的人,他的大脑,也早已锈迹斑斑。
她看着讲台下那个孤零零站着的身影,一种混杂着胜利快感和“哀其不幸”的怜悯,充斥着她的内心。
她唇角翘起的弧度更大了。
她相信,这次公玉谨年将彻底败下阵来,回到他原本的“轨迹”。
她已经预见了他被羞辱、被批判,最终一无所有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