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根手指扣在何文斌手腕上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何文斌脸上的狞笑还未完全褪去,便被骤然袭来的剧痛和错愕所取代。
他感觉自己的手腕不是被肉掌握住,而是被一个烧红的工业铁钳死死夹紧。
骨头在呻吟,筋脉在尖叫,一股钻心刺骨的力道顺着手臂直冲天灵盖,让他大脑瞬间缺氧。
“啊——!”
一声不似人腔的惨叫从他喉咙里挤出。
他试图挣脱,用尽全身力气去拧,去抽,但那只手纹丝不动,如同焊死在他的骨血里。
他另一只手也用上,去掰,去砸,可那五根手指就像是长在了他身上,每一次挣扎,换来的都是更深一层的剧痛。
他从未想过,这个在他眼中弱不禁风,只靠一张脸吃饭的“小白脸”,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这怎么可能?!
周围的宾客也全都看傻了。
前一秒,他们还在等着看公玉谨年如何被这一拳打得满地找牙,下一秒,局势就发生了如此诡异的逆转。
那个被所有人鄙夷的男人,依旧站在原地,连姿势都没怎么变,只是伸出了一只手,就将一个一米八几、身材壮硕的男人制得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
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小白脸”如此轻易地钳制,何文斌感受到了比刚才被无视时强烈百倍的羞辱。
身体上的剧痛和精神上的耻辱交织在一起,让他那张纵欲过度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放弃了挣扎,转而用尽全身力气,色厉内荏地嘶吼:
“你他妈敢动我?!放手!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这是他最后的,也是他自认为最坚固的铠甲。
公玉谨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略带疏离感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得意,只有一片纯粹的漠然。
这种漠然,让何文斌更加疯狂。
他开始了他那场足以致命的炫耀,声音尖利得刺耳:
“我爸是何天雄!天海物流的老板!江城最大的物流公司!”
他喘着粗气,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分量,又急急地补充道:
“我们公司刚和你们慕容集团旗下的‘天运风投’签了上亿的合作项目!我爸还和你们慕容家的管事一起吃过饭!我!就是天海物流未来的继承人!”
“上亿的项目”、“慕容家的管事”,这些关键词一出,场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
宾客们看向公玉谨年的眼神,从刚才的震惊,又变回了审慎和一丝怜悯。
是啊,就算你有点蛮力又怎么样?
打得过拳头,你打得过资本吗?
人家是慕容集团的核心合作伙伴,你算什么?一个靠小姑娘上位的玩物?
今天这事,恐怕要糟。
何文斌敏锐地捕捉到了周围人神态的变化,他感觉自己又一次占据了上风,胆气也随之壮了起来。
他扭头,用下巴指着一直护在公玉谨年身前的慕容晚儿,对公玉谨年发出了他这辈子最愚蠢,也最致命的嘲讽:
“你以为你巴结上一个慕容家的小丫头就了不起了?!”
“我告诉你,她这种旁支,在我们这些核心合作伙伴面前,什么都不是!连跟我们老板提鞋都不配!”
“小白脸,你今天惹错人了!”
“旁支”、“不配提鞋”。
这几个字,像几颗投入深水潭的石子,没有激起任何波澜,却让整个潭底的生态,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
一直饶有兴味观察着“实验”的罗怡艳,嘴角的弧度终于勾勒到了一个完美的角度。
她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看好戏的愉悦光芒。
结束了。
她已经预见到了何文斌的结局。
这个蠢货,亲手按下了自己家族毁灭的按钮。
但她不打算阻止,恰恰相反,她很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优雅地端起一杯香槟,左耳上那枚蛇形耳骨夹在灯光下闪过一丝冷光,仿佛一条即将出洞的毒蛇。
另一边,始终扮演着“白月光”角色的温如玉,则恰到好处地蹙起了眉头。
她那身素净的白裙在奢华的宴会厅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却又牢牢吸引着旁人的目光。
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安抚着周围紧张的空气,也让她整个人更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她上前一步,用那双盛满了“担忧”的浅褐色眼眸望着公玉谨年,声音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谁:“谨年,别冲动,快放手吧。
事情闹大了对你不好。”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像是在关心公玉谨年,又在暗示他是冲动的一方,是犯错的一方。
然而,最该暴怒的人,却平静了下来。
何文斌那句“旁支”,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慕容晚儿所有的怒火。
她不气了。
真的,一点都不气了。
她只是看着何文斌那张因狂妄而扭曲的脸,那双本该灵动活泼的暗红灰瞳里,涌现出一种近似于看白痴的怜悯。
她甚至懒得去纠正对方的错误。
跟一个连死都不知道怎么写的人,有什么好争辩的呢?
就在这时,公玉谨年松开了手。
毫无征兆地,那如同铁钳般的手指,就这么松开了。
巨大的力量骤然消失,何文斌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狼狈不堪。
这个举动,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服软”的信号。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何文斌从地上爬起来,他揉着自己手腕上那圈深红色的指印,看着沉默不语的公玉谨年,发出了劫后余生般的狂笑。
他以为,公玉谨年是被他爸的名头,被“慕容集团合作伙伴”的身份吓到了。
他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强大过。
“怕了?”他一步步逼近公玉谨年,脸上的得意与嚣张几乎要溢出来,“现在知道本少的厉害了?”
“晚了!”
“现在跪下,给本少把鞋舔干净,我或许还能考虑让你死得痛快点!”
何文斌的声音在整个星辰厅回荡。
然而,公玉谨年完全没有理会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他。
他转过身,面向因为刚才的变故而有些不知所措的慕容晚儿。
他那张俊美得过分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平稳得像是在念一段枯燥的法律条文。
“晚儿,记一下。”
慕容晚儿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她今天穿着一身粉色的小香风套裙,将她那天使面孔和魔鬼身材的矛盾组合,完美地勾勒了出来。
精致的锁骨下,是少女独有的饱满曲线,裙摆下露出的双腿,白皙、笔直、匀称。
随着她的动作,一股淡淡的,如同清晨花园里玫瑰与露水混合的香气,混杂着她身上天然的少女体香,飘散开来。
公玉谨年看着她,重复了一遍,语调条理清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天海物流。”
“何天雄。”
“何文斌。”
慕容晚儿的大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但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做出了最诚实的反应。
她乖乖地“哦”了一声,连忙从自己的爱马仕小包里拿出那部粉色的最新款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着,真的像个小秘书一样,把这三个词记在了备忘录里。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懵了。
这是什么操作?
记下来?
他想干嘛?
这种“记录”的行为,没有当场报复的火爆,没有放狠话的激烈,却透着一股让人脊背发凉的寒意。
它像是一种程序,一种宣告。
仿佛在说:你的名字,你的家族,已经被登记在册。
审判,已经启动,你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执行。
这种延迟的、程序化的审判,比任何当场的拳脚相加,都更具威慑力。
它展示的不是匹夫之勇,而是一种能调动规则、掌控他人生死的,真正的权力。
公玉谨年,正在用一种全新的方式,向所有人展示他的成长。
他不再是被动地接受慕容曦芸的保护,而是开始主动地,以一种间接而高效的方式,去运用那份属于他的资源。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懂这份威慑。
何文斌就完全看不懂。
他看着公玉谨年和慕容晚儿这番“小动作”,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哈哈哈哈!记下来?你想干嘛?去告状吗?”
他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公玉谨年,对全场宾客大声嚷嚷:
“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他的本事!打不过就回去找家长告状!笑死我了!”
“我告诉你,没用!”何文斌的笑声在整个大厅里回荡,嚣张到了极点,
“我爸跟你们慕容家的关系,比你这个小白脸硬多了!你告到天上去都没用!”
就在他笑声最响亮,最刺耳的那一刻——
“砰!”
星辰厅那两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再一次,被人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外面猛地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