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带来的心悸和疲惫感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凌峰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正在收紧。下午天色忽然转阴,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低低地压下来,闷雷在云层间滚动,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课间休息时,压抑的气氛弥漫在整个教学楼。凌峰感到莫名的烦躁,他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想透透气,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是林薇。
她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脸色苍白得吓人。一只手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服,另一只手撑着窗台,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微微喘息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看起来痛苦不堪。
“学姐?”凌峰快步走上前,担忧地询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林薇被他的声音惊动,回过神,看到是凌峰,勉强挤出一个极其虚弱的笑容:“是……是你啊。”她的声音气若游丝。
“你的脸色很不好,要不要去医务室?”
“没……没事……”林薇摇了摇头,目光又飘向窗外,“就是……雨天的气氛……有时候会让觉得……喘不过气……”她艰难地解释着,“太吵了……太乱了……”
凌峰瞬间明白了。她的能力是感知情绪,而这场即将到来的暴雨前夕,低气压和天气变化似乎放大了全校师生们沉闷、压抑、焦躁不安的情绪。这些无形的负面能量,此刻正如同汹涌的暗流,冲击着她敏感的神经,几乎要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一个低年级的女生哭着从他们身边的楼梯跑下来,不顾一切地冲进了渐渐密集的雨幕中。一股强烈到极致的悲伤、羞耻和绝望情绪,如同实质般的尖刺,骤然爆发开来。
“呃!”林薇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那集中而尖锐的负面情感对她而言无疑是重重一击。她身体一软,几乎要瘫倒下去。
“学姐!”凌峰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冲上前,一把抓住了林薇冰凉颤抖的手。在他混乱的思绪里,只有一个最本能的念头:“分担一点!帮她分担一点过来!”
就在两人手掌接触的刹那——
奇迹发生了。
凌峰的“视野”骤然改变。他不再是站在走廊里,而是瞬间“进入”了另一个场景:冰冷的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校服,眼前是一个高大男生的背影,对方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话语像刀子一样锋利:“……别再来烦我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 羞耻、伤心、自我怀疑如同冰冷的雨水渗透进每一个毛孔。这是那个跑进雨里的女孩的记忆和情感!
与此同时,林薇猛地睁大了眼睛。那原本如同滔天巨浪般向她压来的、混杂着无数人情绪的噪音和那女孩尖锐的痛苦,仿佛突然找到了一条泄洪的通道,一部分汹涌的洪流被导向了凌峰那边。她身上的压力骤然减轻,虽然还能感觉到那些情绪,但已不再是无法承受之重。
哗啦啦的雨声笼罩着世界。空旷的走廊尽头,两人手握着手,仿佛形成了一个奇特的、与外界嘈杂隔绝的小小领域。他们共享了同一段悲伤的记忆,也共享了彼此的存在和支撑。
这是凌峰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主动运用能力,也是第一次,他觉得这诅咒般的能力,或许并非只有坏处。
几秒钟后,林薇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凌峰也缓缓从那段共感中脱离,松开了手。两人对视着,眼神里充满了同样的惊愕、困惑,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因共享秘密而产生的奇特亲近感。
“你……刚才……”林薇的声音依旧有些颤抖,但不再是痛苦所致,“是不是看到了……”
凌峰点了点头,雨水冰冷的触感和那心碎的痛苦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余韵。
“你……能吸收……?”林薇难以置信地问。
“不像是吸收,”凌峰努力寻找着准确的词语,“更像是……短暂的‘连接’和‘共享’。”
林薇怔怔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雨声哗啦,敲打着玻璃窗,也敲打在两人此刻都无法平静的心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