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凌峰的生活进入了一种新的、充满张力的节奏。他成为了李博士领导的危机处理小组的“特殊顾问”,定期外出执行巡检任务。每一次任务,都是在周倩和马隆寸步不离的“陪同”下进行,他的每一个感知,每一次判断,都被详细记录,并迅速转化为行动指令,反馈到工程小组或巡逻队那里。
他的价值在一次次精准的预警和评估中,逐渐得到了认可。技术小组的成员从一开始将信将疑,到后来几乎完全依赖他的感知报告来调整稳定锚的参数和部署防御力量。周倩和马隆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眼神中的警惕稍稍淡化,偶尔甚至会在他因长时间感知而显得疲惫时,递给他一瓶水。
但凌峰很清楚,这种“信任”是建立在实用主义和严密监控之上的。李博士从未放松过对他的关注,每次任务结束后的详细问询,定期进行的更深入的精神和能量检测,都像是在不断校准一个精密仪器的参数,试图彻底解析他身上的谜团。
凌峰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在任务中,他展现出足够专业和有用的感知能力,但始终将其控制在“强化版共感”和“敏锐直觉”的范畴内,避免触及“轨迹”真正核心的、能够与地脉和灵源进行更深层次交互的能力。他像一个走在钢丝上的舞者,既要展现价值以获得有限的自由,又要隐藏底牌,避免引起更大的觊觎或恐惧。
然而,在与这片受伤土地日复一日的接触中,一些变化正在潜移默化地发生。
通过“轨迹”的共鸣,他对地脉能量的感知变得越来越清晰,不再是模糊的痛苦哀鸣,而能分辨出其中不同的“音调”和“流向”。他能感觉到某些区域的地脉能量如同淤塞的血管,充满了教团仪式残留的污秽和疯狂;而另一些区域,则像是被撕裂的伤口,能量不断流失,导致现实结构变得脆弱;还有一些地方,地脉能量在稳定锚的帮助下,正极其缓慢地尝试着自我修复,但那过程充满了艰难与痛苦,如同重伤者勉强的喘息。
他开始尝试着,在无人察觉的时候,进行一些极其微小而谨慎的“干预”。
在一次巡检一处位于城市边缘、能量流失严重区域的稳定锚时,他借口需要更近距离地感知地下的细微能量流,独自(当然,仍在周倩和马隆的视线范围内)走到一片相对空旷的废墟上。他蹲下身,将手掌轻轻按在焦黑的地面上,屏息凝神。
他不再仅仅是“读取”信息,而是尝试着调动起一丝“轨迹”的力量,混合着自身那源于“守夜之约”的守护意志,如同最细微的涓流,缓缓注入脚下那枯竭而痛苦的地脉节点。
他做的非常小心,能量波动微弱到几乎无法被常规探测器捕捉,更像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抚慰”与“引导”。他没有试图去强行修复那巨大的创伤,那超出了他目前的能力,他只是试图告诉这片土地:我在倾听,我在尝试理解。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地脉能量依旧如同死水般淤塞、流失。
但凌峰没有放弃。在后续的任务中,他总会寻找机会,在不同的受损节点重复着这种微小的、看似徒劳的尝试。有时是在稳定锚力场的边缘,有时是在心象迷宫自发开启后残留的能量紊乱区,有时仅仅是在一片看似普通、但他能感觉到地脉异常“虚弱”的街道上。
变化是极其缓慢的,几乎难以察觉。
直到有一天,他再次巡检东区外围的一座稳定锚。当他像往常一样,将感知沉入地下时,他惊讶地发现,在之前他曾多次进行过“抚慰”的那个节点附近,原本如同乱麻般纠缠、充满刺痛感的能量流,似乎……稍微顺畅了那么一丝丝?虽然依旧淤塞严重,但那种令人窒息的死寂感减轻了微不可察的一点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冰层下开始有水滴流动的“生机”。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般,顺着那丝微弱的能量流,传递到了他的感知中。
那不是语言,也不是具体图像,而是一种更原始的、混合着感激、疲惫、以及一丝微弱期盼的“情绪”。就像是濒死之人,感受到了外界一丝温暖的触碰,本能发出的回应。
是地脉!这片土地本身的意识,或者说,是构成其存在的能量网络所拥有的集体“灵性”,在回应他!
凌峰心中巨震,但他强行压制住激动,表面上依旧维持着专注感知的姿态。他不敢做出任何明显的回应,只是将那份守护的意志,更加柔和、更加持续地传递过去。
那微弱的回应持续了短短几秒,便如同耗尽了力气般,消散了。地脉能量恢复了之前的淤塞与痛苦,但凌峰知道,刚才那一刻是真实的。
他成功了!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步,但他证明了,“轨迹”的力量,结合正确的意志,确实可以与这片受伤的土地进行沟通,甚至可能……引导其进行缓慢的自愈!
这个发现让他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希望。修复镜湖市,安抚躁动的灵源,或许并非遥不可及!
然而,就在他因为这个微小突破而心潮澎湃时,一股截然不同的、冰冷而充满恶意的感知,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毒蛇,突然从另一个方向“舔舐”而过!
这感知极其隐蔽,带着浓烈的“归虚教团”特有的污秽和死寂气息,但比之前遇到的任何蚀魂者都要精纯和强大!它似乎远远地窥探着稳定锚,以及……锚点附近的他们!
凌峰猛地抬起头,警惕地望向感知传来的方向——那是东区更深处,靠近核心封锁区域的的一片扭曲的建筑残骸。
“怎么了?”周倩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手按在了腰间的灵能枪上。
“有东西……在那边窥视。”凌峰压低声音,指向那个方向,“能量反应……很隐蔽,但很危险。像是教团的残留,但又有点……不一样。”
马隆立刻通过通讯器向指挥中心汇报情况,并请求增援和区域扫描。
几分钟后,指挥中心反馈,远程扫描未发现明确的生命或高能量信号,但那个区域的能量背景噪音确实存在细微异常。
“可能是能量乱流造成的错觉,或者是低阶梦魇的残留波动。”周倩分析道,但眼神依旧警惕。
凌峰没有争辩。他确信刚才那一瞬间的感知是真实的。那不是错觉,那是远比普通教徒更危险的存在。教团的阴影,并未随着东区的毁灭而彻底消散,它们只是潜藏得更深了。
地脉的低语带来了希望的微光,而暗处的窥视则提醒着危险的临近。凌峰知道,他的道路,注定不会平坦。他必须更快地成长,在基金会的监视、暗处敌人的威胁以及修复城市的重任之间,找到那条唯一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