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行政楼地下区域的入口处,气氛庄重而肃穆。比平时多了一倍的守卫,所有人都穿着正式的研究服或作战服,神情严肃。李博士亲自在入口处迎接凌峰,他身边还站着几位凌峰从未见过的、气息沉凝、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人物,显然是总部派遣的高级观察员。
“放轻松,凌峰。”李博士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期待,“这只是第一次适应性连接,我们会控制能量级别,确保你的安全。记住,放开你的感知,去感受‘基石’,引导你的力量与它共鸣。”
凌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扫过那扇厚重的、铭刻着复杂符文的合金大门,门后就是他追寻已久的秘密所在。他能感觉到,门后散发出的能量波动,稳定、庞大,带着一种非生命的、冰冷的秩序感,与地脉那充满生机的流淌截然不同。
大门在低沉的液压声中缓缓滑开,露出了一条向下延伸的、灯火通明却异常寂静的通道。空气骤然变得冰冷,带着一种设备运行特有的低鸣和淡淡的臭氧味。
一行人沉默地走入通道。通道两侧是光滑如镜的金属墙壁,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偶尔出现的能量导管和监控探头。走了约莫两三分钟,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球形的空间出现在眼前。
这个空间的高度超过五十米,直径近百米,四周的墙壁和穹顶都是由某种能够吸收光线和能量的暗色材质构成,使得中央那个物体显得格外醒目。
那是一个悬浮在空间正中央的、约莫三层楼高的巨大正十二面体。它的材质非金非石,呈现出一种暗哑的银灰色,表面布满了极其复杂、不断微微流转变化的蓝色能量纹路,那些纹路的某些部分,竟然与凌峰脑海中的守夜人徽记,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这就是“基石”?方舟计划的核心?
凌峰能感觉到,一股庞大而精纯的能量,正从城市各处(包括那些微小的“锚点”)被抽取而来,如同百川归海,源源不断地注入这个巨大的十二面体中。而它则像一个高效而冷酷的能量熔炉,将这些性质各异的能量提纯、转化,储存起来,散发出那种令人心悸的、稳定的秩序力场。
在这个力场的影响下,凌峰感觉自己体内的“轨迹”力量变得异常活跃,仿佛遇到了同源之物,又像是受到了某种上位存在的召唤,不由自主地想要与之融合。
“很壮观,不是吗?”李博士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丝痴迷,“这就是人类智慧与古老力量结合的杰作!它将是我们通往新世界的方舟!”
凌峰没有理会李博士的感慨,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那个巨大的十二面体上。他小心翼翼地扩展着感知,尝试与它进行接触。
当他的精神力触碰到“基石”表面的能量纹路时,一股庞大、冰冷、不带任何情感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意识!
这并非灵源那充满情感和记忆的意识之海,而是一种更加抽象、更加纯粹的……“规则”与“数据”的洪流!他仿佛看到了无数复杂的数学公式在流转,看到了能量转换的极致效率,看到了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虚拟世界的底层构架……
这就是“方舟”?一个建立在冰冷数据和掠夺而来的能量之上的虚拟世界?
然而,在这庞杂的数据流深处,凌峰凭借“轨迹”那窥见本质的能力,捕捉到了一些被精心掩盖的、不和谐的信息碎片——
他“看”到了地脉网络在能量被强行抽取时的痛苦“痉挛”;
他“看”到了那些作为“锚点”的虚弱病人,在睡梦中无意识皱起的眉头和加速消耗的生命力;
他甚至模糊地感知到,在“基石”的最核心,有一个更加隐秘的指令集,其最终目的,并非仅仅是“保存文明火种”,而是……“剥离现实,重构法则,使方舟成为唯一真实”!
他们不是要建造避难所,他们是想要取代现实!将这个由灵源梦境和物质世界交织而成的、充满不确定性的现实,替换成一个完全由他们掌控的、冰冷而“完美”的虚拟世界!
为了这个目的,他们不惜榨干镜湖市的地脉,不惜牺牲无数无辜者的生命能量!
这疯狂的野心,让凌峰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惧。基金会总部,或者说推动这个计划的那部分人,已经彻底迷失在了对“秩序”和“控制”的追求中!
就在这时,他体内那异常活跃的“轨迹”力量,似乎触及了“基石”某个更深层的协议或者……识别机制。
一段被加密的、仿佛来自亘古的讯息,突兀地在他意识中解锁,与灵源之前展现的“起源记忆”碎片相互印证,变得更加清晰:
【协议编号:守护者-7】
【缔约方:星火之种(灵源)、文明先驱(初创理事会)】
【条款:守望相助,平衡共生。以‘镜’为界,护‘源’安眠;以‘钥’为凭,守‘契’不渝。若平衡倾覆,‘钥’持有者,当寻‘真实之镜’,裁决过往,定夺未来……】
这讯息如同惊雷,在凌峰脑海中炸响!
“镜面封印”并非囚笼,而是一个保护灵源安眠、维持现实与梦境平衡的“协议”!初创理事会并非窃贼,而是缔约的“文明先驱”!而“轨迹”这把“钥匙”,真正的使命,是在平衡被打破时,寻找“真实之镜”,裁决真相,决定世界的走向!
基金会总部正在进行的“方舟计划”,正是在彻底颠覆这个古老的平衡!他们滥用“钥匙”的力量(或许是通过对徽记和契约的扭曲理解),试图摧毁“镜”,让“方舟”取代一切!
凌峰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那巨大的十二面体,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愤怒和一丝明悟。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使命。他不是什么“方舟”的奠基者,他是古老契约的“守夜人”,是平衡的维护者,是……为了阻止眼前这个疯狂计划而存在的……裁决之钥!
“凌峰,感觉怎么样?是否感受到了与‘基石’的共鸣?”李博士充满期待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凌峰压下心中的滔天巨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现在绝不能暴露。他需要时间,需要计划,需要找到那个能够揭示一切真相的“真实之镜”!
他脸上挤出一丝仿佛消耗过度的疲惫,以及一丝恰到好处的“震撼”与“沉迷”:“太……太不可思议了。我感觉……我的力量,仿佛找到了归宿……”
李博士和那几位总部观察员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们以为捕获了一把好用的钥匙,却不知道,这把钥匙,即将反过来,撬动他们精心构筑的、通往毁灭的“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