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冒险传递信息后,凌峰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每一步都更加谨慎。他表面上继续扮演着那个逐渐适应“基石”、并对其力量感到“着迷”的年轻顾问,暗中却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两件事上:一是继续完善对行政楼地下区的探查,寻找可能的漏洞或突破口;二是密切关注着陈老师那边的任何风吹草动。
陈老师的病房依旧守卫森严,没有任何他苏醒的迹象传出。凌峰不敢再冒险联系,只能通过苏小婉偶尔传递来的、极其隐晦的信息(通常伪装成系统状态报告或无关紧要的数据更新)来获取零星消息。苏小婉反馈,陈老师的生命体征数据在凌峰探望后出现了一些难以解释的微小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稳,并未引起医疗组的特别关注。这至少说明,信息可能确实送达了,陈老师的大脑并非全无反应。
等待是煎熬的。凌峰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埋在敌人内部的定时炸弹,引信已经点燃,却不知道爆炸何时会来临,更不知道自己能否在爆炸中幸存。
与此同时,李博士对他的“培养”力度进一步加大。不仅安排了更多与“基石”的深度共鸣课程,还开始让他接触一些经过高度筛选的、关于“方舟计划”构架和虚拟世界模型的非核心资料。这些资料描绘了一个没有痛苦、没有疾病、没有死亡、一切都由理性和数据完美规划的“天堂”,试图从理念上同化他。
凌峰一边虚与委蛇,表现出适当的兴趣和认同,一边在心中冷笑。这种剥离了所有情感、意外和不确定性的“完美”,在他看来,与冰冷的坟墓无异。生命的价值,恰恰在于其短暂、在于其情感的炽烈、在于其面对未知时的勇气与成长。
他更加坚定了要阻止这个计划的决心。
这天,李博士给他带来了一份特殊的“礼物”——一个银色的、造型简洁的手环。
“这是‘共鸣增幅器’的试作型,”李博士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炫耀,“它能够进一步稳定和放大你与‘基石’之间的连接效率,减少能量损耗。戴上它,你应该能更清晰地感受到‘方舟’的宏伟蓝图。”
凌峰接过手环,入手冰凉。他立刻感知到,这手环内部集成了复杂的能量回路和微型的监控装置。这不仅仅是增幅器,更是一个高级的监视和限制器!一旦戴上,他的一举一动,尤其是能量波动,恐怕将完全处于李博士的掌控之下。
他不能拒绝,否则立刻会引起怀疑。
“谢谢李博士。”凌峰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毫不犹豫地将手环戴在了手腕上,与原来的监控手环并排。就在戴上的瞬间,他暗中调动“轨迹”的力量,在手环内部几个关键的能量节点上,留下了极其细微的、如同“后门”般的印记。这无法完全屏蔽监控,但或许能在关键时刻,为他争取到一丝干扰或误导的机会。
李博士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准备一下,明天上午,我们将进行第一次‘基石’核心协议的模拟加载测试。这将是你真正融入‘方舟’的第一步。”
核心协议模拟加载?凌峰心中一凛。这听起来像是要将某种规则或者指令,直接写入他的意识或者能量结构当中!风险极高!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
当晚,凌峰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手腕上的两个手环传来冰凉的触感,仿佛两道枷锁。他想起了镜湖市的街道,想起了青宸学园的旧校舍,想起了林薇、石浩、苏小婉,想起了陈老师昏迷前坚毅的眼神,更想起了那深埋地底、痛苦而愤怒的灵源……
他不能失败。
就在他思绪纷乱之际,一阵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通过他与地脉的深层连接,传递到了他的感知中。
这波动并非来自“基石”,也不是教团的污秽能量,而是一种……带着某种规律性的、仿佛信号灯般闪烁的“呼唤”?源头……似乎在城市的另一端,靠近旧城区的位置?
是陈老师?他醒了?在用某种方式联系他?
还是……其他势力?
凌峰立刻集中精神,尝试捕捉和解读这微弱的波动。波动很短暂,只持续了几秒钟便消失了,但其传递的简单信息却让凌峰精神一振!
那是一个坐标,以及一个重复了三遍的、代表“等待”与“时机”的古老符号。
坐标指向的地方,是镜湖市历史博物馆!一个在井喷中受损严重、目前处于半封闭状态的地方。
信息虽然简短,但意义明确!有人在博物馆等他,或者在那里留下了线索!而时机未到,需要他耐心等待信号!
是陈老师安排的人?还是……“守夜人”一脉其他的传承者?
无论如何,这无疑是在绝境中看到的一丝曙光!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凌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贸然行动。博物馆处于基金会的监控之下,他任何异常的靠近都会引起注意。他必须等待,等待那个“时机”的到来,同时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将坐标和符号深深记在脑海中,然后缓缓平复激荡的心情。
他重新闭上眼睛,不再焦虑,不再彷徨。因为他知道,在这片无声的黑暗之中,并非只有他一人在独自守望。还有其他的火光,在不同的角落,为了同一个目标,在悄然燃烧。
接下来的路或许更加危险,但至少,他看到了同伴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