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零点二十九分，上海上空。
深渊穿梭机如一道黑色闪电刺破云层，引擎的轰鸣在夜空中拉出暗红色的尾迹。舷窗内，林风俯瞰着脚下这座东方魔都——灯火依旧璀璨，但那些光晕此刻看来却像是临终者散乱的瞳孔，映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慌。
“林风，这里是上海指挥部。”耳麦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沉稳中带着竭力压制的焦虑，“我是东部战区赵卫国。你还有八分钟抵达预定空降坐标。”
林风调整了一下呼吸，混沌气流在体内缓缓运转：“现场情况？”
“很糟。”赵卫国的声音顿了顿，传来纸张翻动的哗啦声，“二十分钟前，黄浦江陆家嘴段江面出现直径超过八十米的巨型漩涡。我们的水下探测器在失联前传回最后画面——那东西的六个头部已经完成融合，体长修正为三十二米。更重要的是……”
“说。”
“它正在进食。”赵卫国的声音沉了下去，“黄浦江里所有的鱼虾、水草、甚至是江底的淤泥，都在被漩涡吞噬。根据能量监测，它的灵能强度在过去十五分钟内增长了百分之四十，而且还在持续攀升。”
林风眼神一凝。
进食意味着成长。这头六首妖蛟不是简单的苏醒，而是在进行最后的蜕变。一旦完成，它的威胁等级很可能从“城市级”跃升到“区域级”——到那时，整个长三角都将暴露在危险之下。
“疏散进度？”
“陆家嘴核心区五公里范围内已完成百分之七十疏散，但还有至少三万人滞留在高楼和地下空间。”赵卫国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力感，“时间不够，林风。我们尽了最大努力，但两千万人口的城市，要在两小时内完成疏散根本是——”
“我明白。”林风打断他，“给我战场实时数据链，还有火力支援的授权密码。”
“已经同步到你腕带的战术终端。另外，我们在江岸四个方向布置了四个炮兵阵地，装备了最新型的‘破灵弹’——虽然还在试验阶段，但应该能对那东西造成干扰。”
破灵弹。林风想起三天前陈静在简报中提到过这种武器，原理是通过特殊装药引爆后释放能量脉冲，干扰超凡生物的灵能运转。不过从她当时的表情来看，这东西的可靠性大概和摸奖差不多。
“穿梭机进入悬停模式。”飞行员的声音传来，“林先生，空降倒计时六十秒。下方是东方明珠电视塔观景平台，高度468米，风力四级，建议开启缓冲力场。”
林风站起身，背后的“混沌星图”微微震颤。他走到舱门边，透过观察窗向下望去——那座上海地标建筑在夜色中矗立，塔尖的红色航空警示灯有规律地闪烁，而在塔身正下方不到一公里处，黄浦江的江面正翻涌着不正常的暗流。
漩涡已经扩大到百米直径。
江水在漩涡边缘形成三米多高的浪墙，浪头撞击岸堤的轰鸣即使在数百米高空也能清晰听见。更诡异的是，漩涡中心的水面不是下陷，而是向上隆起——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要从水底破出。
“倒计时三十秒。”飞行员的声音在机舱内回荡，“林先生，最后确认装备状态。”
林风闭上眼睛。
意识沉入体内，混沌气流沿着《数据真解》基础篇记载的九条主脉快速运转。每完成一个周天，背后长刀的共鸣就增强一分。数据流在识海中展开实时战场模型，将指挥部传来的所有信息——风速、湿度、敌军能量波动、友军部署位置——全部纳入计算。
【战场环境分析完成】
【目标能量强度：区域级初阶（蜕变中）】
【预计完全蜕变时间：43分17秒】
【建议战术：在目标蜕变完成前发动突袭，打断其能量汲取过程】
【成功率评估：52.8%（较一小时前上升11.1%，因宿主获得灵纹武装增幅）】
五成二。比预想中高了一点。
“倒计时十秒……九、八、七……”
林风深吸一口气，体内的混沌气流开始向双足汇聚。这是三天训练中掌握的技巧之一——将能量在瞬间爆发，产生短距离飞行或缓冲的能力。虽然还做不到真正的御空飞行，但从四百米高空安全降落已经足够。
“三、二、一——空降！”
舱门轰然开启！狂暴的气流涌入机舱！林风纵身跃出，黑色作战服在夜空中猎猎作响！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耳畔是呼啸的风声，下方是急速放大的城市轮廓。在距离观景平台还有百米高度时，林风双足猛然向下虚踏——
轰！
混沌气流从脚底爆开！无形的力场托举下坠的身形，下坠速度骤减！两次缓冲后，他如一片羽毛般轻盈落在东方明珠塔的球形观景台上，屈膝卸力，混凝土地面炸开蛛网状的裂纹。
几乎在他落地的同时，耳麦里传来赵卫国急促的声音：“林风！漩涡中心有东西要出来了！”
林风猛然抬头。
一公里外，黄浦江的漩涡中心，那隆起的水面轰然炸裂！
不是水柱，而是某种……黑色的、粘稠的、仿佛石油般的液体喷涌而出！液体在空中迅速凝聚、塑形，化作六条蜿蜒的脖颈，每条脖颈的尽头都顶着一颗狰狞的头颅！
六首妖蛟，完全现身！
它的身躯比预估的更加庞大——露出水面的部分就有近二十米长，覆盖着巴掌大小的漆黑鳞片，每片鳞甲边缘都泛着暗紫色的荧光。六颗头颅形态各异：中央那颗最大，头顶生着一根弯曲的独角；左右两侧的头颅稍小，但下颌更加宽阔，布满匕首般的獠牙；最外侧的两颗头颅则更显诡异，没有眼睛，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孔洞。
“开火！”赵卫国的命令通过通讯频道响彻战场。
江岸四个方向同时亮起火光！
不是常规火炮的橘红，而是诡异的幽蓝色——破灵弹！四发炮弹拖着蓝色尾迹划破夜空，精准命中妖蛟刚刚探出水面的身躯！
爆炸没有火光，只有四团蓝色的能量涟漪在妖蛟体表扩散！那些涟漪所过之处，漆黑的鳞片竟然开始变得透明，露出下面虬结的肌肉和奔流的暗紫色血液！
“有效果！”观测员的声音带着狂喜，“目标能量波动下降百分之——”
喜讯戛然而止。
因为妖蛟中央那颗独角的头颅，缓缓低垂，看向了最近的一处炮兵阵地。然后，它张开了嘴。
没有声音。
但阵地上所有的士兵同时抱住头颅，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们的眼睛、耳朵、鼻孔、嘴角，同时渗出暗红色的血！七窍流血！
精神冲击！而且是超大范围、无视物理屏障的精神攻击！
“撤！快撤出阵地！”赵卫国在指挥室里嘶吼。
但已经晚了。那处阵地的十二名炮兵在三十秒内全部瘫倒在地，身体剧烈抽搐，生命体征迅速衰竭。而妖蛟的另外五颗头颅，已经转向了其他三个方向。
它要清除所有威胁。
“林风！”赵卫国的声音已经沙哑，“你能做什——”
话音未落，一道灰蒙蒙的刀光已经横跨夜空！
林风动了。
从东方明珠塔顶一跃而下，混沌气流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尾迹，如一颗逆向升空的流星！下坠过程中，他反手抽出了背后的“混沌星图”！
长刀出鞘的刹那，刀身上的金银纹路同时亮起！三倍增幅开启！混沌气流如洪水般涌入刀身，在刃口凝聚成一尺多长的灰色刀芒！
“斩！”
刀光劈落！
不是斩向妖蛟的头颅，而是斩向它中央头颅正在酝酿的第二波精神冲击！灰色的刀芒与无形的精神波纹在半空碰撞——
滋啦！
空气中爆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刺耳声响！肉眼可见的裂纹以碰撞点为中心向四周蔓延，那是空间结构在两种高等能量对冲下出现的短暂畸变！
妖蛟中央头颅猛地一颤！独角尖端迸出一串暗紫色的火花！它吃痛般发出一声嘶吼——这次是有形的声音，如同万鬼哭嚎，震得江面再起狂澜！
“果然，”林风落在江岸一栋七层楼顶，单膝跪地缓冲，“精神攻击需要集中意念。打断施法，就能破。”
但妖蛟的另外五颗头颅已经转向了他。
左一，张口喷出墨绿色的酸液！左二，脖颈如巨蟒般横扫而来！右一，双目迸射出暗红色的光束！右二，张开布满獠牙的巨口直接撕咬！而最外侧那颗无眼的头颅，则开始发出低沉的呢喃——那声音钻进耳朵，竟让林风体内的混沌气流运转速度下降了近三成！
五种攻击，同时降临！
“林风！规避！”赵卫国在指挥室里看着无人机传回的画面，心脏几乎停跳。
但林风没有躲。
他站起身，双手握刀，将“混沌星图”竖在身前。金银纹路在刀身上疯狂流转，混沌气流不再外放，而是向内收缩，在体表形成一层薄如蝉翼的灰色光膜。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数据流·全功率运算开启】
【解析目标攻击模式：酸液腐蚀（化学能）、物理打击（动能）、能量光束（热能）、直接撕咬（混合伤害）、诅咒呢喃（精神干扰）】
【构建防御模型……模型完成】
【实施同步对抗方案】
在酸液临体的瞬间，林风向左横移半米——不是躲避，而是让酸液擦着光膜掠过，腐蚀性能量与混沌气流碰撞湮灭，光膜暗淡了百分之五。
在脖颈横扫而至的刹那，他纵身跃起，长刀在巨蟒般的脖颈上轻轻一点，借力向后空翻，避开了紧随其后的暗红光束。
在巨口撕咬到来的电光石火间，他拧身旋转，“混沌星图”的刀锋划过妖蛟下颌，留下一道半米长的伤口！暗紫色的血液如瀑喷涌！
而针对那诅咒呢喃，林风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
他张口，发出一声长啸！
不是普通的吼叫，而是蕴含着混沌气流的、频率不断变化的音波！那音波与诅咒呢喃在空中碰撞、纠缠、互相抵消！原理很简单：用有序对抗无序，用复杂对抗单调！
五秒。
从第一道攻击降临到全部化解，只用了五秒。
林风落在另一栋楼顶，微微喘息。刚才那一连串动作看起来行云流水，实则每一帧都在数据流的精密计算之下，对精神和体力的消耗堪称恐怖。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跳动，那是精神力接近警戒线的征兆。
而妖蛟，六颗头颅同时停止了动作。
十八只眼睛（除了那两颗无眼的）全部死死盯着这个渺小的人类。它似乎无法理解，这个能量强度远不如它的生物，为何能如此精准地破解它所有的攻击。
短暂的僵持。
江风呼啸，吹动林风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他握紧刀柄，感受着“混沌星图”传来的温热脉动——那是刀在兴奋，在渴望，在催促他继续战斗。
“赵司令。”林风突然开口。
“我在！”赵卫国立刻回应。
“我需要三件事。”林风盯着妖蛟中央头颅的那根独角，“第一，让剩下的三个炮兵阵地，在三十秒后齐射破灵弹，全部瞄准它中央头颅的独角根部——那是它的灵能汇聚点。”
“明白！”
“第二，调两架无人机，挂载高亮度镁光弹，在我发出信号时，在它正上方三十米处引爆——我要暂时剥夺它的视觉。”
“已经在安排！”
“第三，”林风深吸一口气，“疏散江岸一点五公里内所有剩余人员。因为三十秒后，我要动用可能波及范围很大的招式。”
赵卫国沉默了一瞬：“什么招式？”
“自创的。”林风说，“还没名字。”
通讯切断。
林风开始缓缓移动，沿着楼顶向黄浦江方向靠近。每走一步，体内的混沌气流就加速运转一分。数据流正在疯狂推演着接下来那一击的所有可能变数——角度、力度、时机、妖蛟可能的应对方式……
二十秒。
妖蛟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六颗头颅开始不安地摆动。江面再次翻涌，它的身躯又向上浮出了五米——现在露出水面的部分已经超过二十五米，像一座移动的黑色山峦。
二十五秒。
林风停在距离江岸最后一百米的一栋矮楼楼顶。从这里，他能清晰看到妖蛟每片鳞甲上的纹路，能看到它脖颈肌肉的收缩舒张，能看到那颗独角的尖端正在重新汇聚暗紫色的能量。
二十八秒。
炮兵阵地的开火命令下达。
二十九秒。
林风双手握刀，将“混沌星图”高举过头顶。所有的混沌气流——经脉里的、丹田里的、甚至细胞深处潜藏的一一全部向刀身涌去！刀身上的金银纹路亮到极致，整柄刀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三十秒！
“放！”
三发幽蓝色的破灵弹划破夜空！
几乎在同一瞬间，两架无人机在妖蛟正上方投下镁光弹！刺目的白光如小太阳般炸开，将方圆五百米照得亮如白昼！
妖蛟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它下意识地闭上所有眼睛，中央头颅的独角本能地向上一抬，想要释放能量护盾——
就是现在！
林风双足踏碎楼顶，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射向妖蛟！在冲出的瞬间，他将所有混沌气流全部注入“混沌星图”，然后做出了一个最简单的动作——
劈！
竖直向下的一劈！
没有花哨的技巧，没有复杂的变招，只有最纯粹的力量、速度、以及……数据流计算出的完美攻击轨迹！
刀锋沿着独角的根部切入，顺着脖颈的鳞片缝隙向下撕裂！混沌气流在刀身周围形成高频震荡的力场，所过之处，黑鳞破碎、肌肉撕裂、骨骼崩解！
妖蛟发出了开战以来最凄厉的惨嚎！暗紫色的血液如喷泉般从脖颈的伤口中狂涌而出！它疯狂地扭动身躯，剩下的五颗头颅不顾一切地向林风咬来！
但林风已经在坠落。
那一击耗尽了他九成以上的力量，现在他连维持缓冲力场都勉强。他任由身体向下坠落，下方是翻涌的江面，而妖蛟的五张巨口正从五个方向合围而来——
“林风！”赵卫国的嘶吼在耳麦里炸响。
千钧一发之际，林风用最后一丝混沌气流，在掌心凝聚出一颗拳头大小的灰色光球。他没有扔向妖蛟，而是向下，扔向江面。
光球触水即炸。
不是爆炸，而是某种……排斥。江水以光球落点为中心，被硬生生排开一个直径十米的真空球形区域！林风坠入这个球中，暂时避开了妖蛟的撕咬，也避开了溺水的危险。
但他知道，这只是暂缓。
妖蛟虽然重创，但远未死去。而那五颗头颅，已经重新锁定了这个球形的空间。
绝境。
林风躺在球底，看着上方逐渐合拢的江水，以及江水中那五个越来越近的狰狞黑影。他握紧手中的刀，刀身已经暗淡，金银纹路若隐若现。
要死在这里了吗？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他掐灭。
不。
还没完。
他闭上眼睛，意识沉入识海最深处。那里，除了数据流和混沌气流，还有一样东西——昆仑祭坛最后涌入他体内的那团金光，那团一直沉寂、从未被触动的本源。
“既然选中我，”林风在意识中低语，“那就给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
他向着那团金光，伸出了意识的触角。
下一瞬——
世界变成了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