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冲天,没入虚无。
那最后一点由龙脉虚影所化的流光残影,也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抹去,彻底消失在无尽幽暗的虚空之上。
霎时间,仿佛支撑天地的脊梁被抽走,整个庞大到难以估量的地下空间,陷入了比先前任何时刻都要深沉、都要彻底的黑暗之中。这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带着冰冷的重量,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吞噬光线,吞噬声音,吞噬一切希望,仿佛要将这方天地彻底归于永恒的死寂。
先前祭坛散发出的微光,龙脉流转的神辉,此刻尽数湮灭。唯有祭坛本身那不知名材质构筑的基座和柱石表面,还残留着些许极其微弱的、如同余烬般的苍白光泽,勉强勾勒出它庞大而古老的轮廓,也映照出站在其上的三人那毫无血色的脸庞。
王浩和李悦不由自主地靠拢在一起,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微微颤抖。这突如其来的、绝对的黑夜,比之前面对骨蜥时更加令人心悸。失去了光,人类最原始的恐惧被无限放大,他们感觉自己就像被遗弃在无尽虚空中的尘埃,渺小、无助,随时可能被这永恒的黑暗吞噬。
“龙脉……消失了……”李悦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抓着王浩的胳膊,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我们……我们是不是永远都出不去了?”
王浩喉结滚动,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用力反握住李悦冰冷的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祭坛中央那道依旧挺立的身影。此刻,林风是他们唯一的指望。
林风的状态同样糟糕。
逼退骨蜥,强引神魔威压,再加上九龙归虚时那响彻灵魂的龙吟冲击,他体内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几乎被彻底打破。混沌气流在数据流构筑的通道内疯狂冲撞,经脉壁障上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剧痛如同潮水,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他的神经,意识阵阵模糊,仿佛随时会彻底沉沦。
他半跪在地,一只手死死抵住冰冷的祭坛地面,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另一只手则捂住了左眼。那只混沌暗金流转的眼眸,此刻传来一阵阵灼烧般的刺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不断地扎刺。
然而,正是这剧烈的刺痛,以及那混沌神魔血脉与这片古老之地隐隐存在的某种神秘联系,让他在这绝对的黑暗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轨迹。
他强忍着非人的痛苦,猛地抬起头,那只混沌左眼被他强行睁开!
刹那间,他视野中的世界变了。
绝对的黑暗不再纯粹。在他的左眼视界里,空气中弥漫着无数细微的、正在缓慢消散的能量粒子,那是龙脉离去后残留的痕迹,如同星尘般飘散。而更远处,在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帷幕之后,他“看”到了一条路径——一条极其隐蔽、能量痕迹几乎微不可察,却笔直地通向祭坛下方某个未知区域的……古老甬道!
那甬道的入口,似乎被某种巧妙的力场或者岩层结构所遮蔽,若非他拥有这只能窥见能量本质的混沌之眼,根本无从发现。
“呼……呼……”林风剧烈地喘息了几口,试图平复体内翻腾的气血和左眼的刺痛。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调理伤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下方依偎在一起、如同受惊小鹿般的王浩和李悦,用尽力气,从几乎要冒烟的喉咙里挤出沙哑而简短的话语:
“跟我走。”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王浩和李悦如同听到了天籁,几乎是立刻连滚爬爬地登上祭坛,来到林风身边。此刻,林风就是他们黑暗中唯一的光。
“林风,你……你的眼睛!”离得近了,李悦才清晰地看到林风那只混沌左眼的异状,那非人的色泽和流转的暗金让她心头一跳,刚刚升起的些许安全感又被恐惧冲淡了几分。
林风没有解释,也无法解释。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站直身体,却因为牵动伤势而一阵摇晃。王浩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想要搀扶他。
“不用。”林风摆了摆手,拒绝了王浩的好意。他需要保持警惕,也需要适应这具残破身躯在新的力量下的状态。
他踉跄着,凭借着左眼捕捉到的那条能量轨迹,朝着祭坛的基座方向走去。王浩和李悦紧跟在他身后,一步不敢远离。
祭坛的基座巨大而斑驳,上面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和之前战斗留下的创痕。林风走到基座一侧,那只正常的右眼看去,这里只有冰冷粗糙的岩石,并无任何异常。
但他左眼之中,那条能量轨迹的终点,分明就指向这里!
他伸出那只沾满暗金色与鲜红血液的手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地、坚定地按在了冰冷粗糙的基座岩壁上。
就在他手掌接触岩壁的瞬间——
异变再生!
“嗡……”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震鸣,从基座内部传来,仿佛某种沉睡了万古的机关被悄然触动。
紧接着,在林风手掌按压的位置,那原本看似浑然一体的岩壁,竟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岩石的质感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和而稳定的、如同月光般清冷的光晕。
光晕之中,无数细密复杂、比祭坛表面符文更加古老、更加深邃的纹路迅速浮现、交织、蔓延,最终构成了一面约一人高、两人宽的、散发着沧桑浩瀚气息的光滑碑面!
碑面之上,刻满了密密麻麻、扭曲如龙蛇游走、又似星辰排列的奇异文字!这些文字非篆非隶,非已知的任何一种文明符号,它们流淌着岁月的沧桑,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大道韵律,仅仅是凝视,就让人感到自身的渺小与时空的浩瀚。
王浩和李悦被这神异的一幕再次震撼,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那突然出现的碑文,大脑一片空白。
林风的左眼死死地盯着那些奇异文字,混沌的气流在其中加速流转,仿佛在努力解析着其中蕴含的信息。与此同时,他体内那神秘的数据流也再次活跃起来,冰冷理性的力量扫过碑文,与混沌之眼的力量相互配合。
尽管绝大部分文字他都无法理解,但那碑文最上方,四个比其他文字更加巨大、更加古朴、笔划如同虬龙盘绕、散发着镇压诸天万界般无上威严的文字,却仿佛直接烙印进了他的灵魂,让他瞬间明悟了其含义——
万界之门!
四个大字,如同四道开天辟地的惊雷,在他意识海中轰然炸响!
通往诸天万界的大门?这座祭坛……竟然是……
巨大的震撼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林风的心神,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再次摇晃了一下,按在碑文上的手掌也无意识地收紧。
然而,还未等他从这惊天动地的发现中回过神来,那清冷光晕构成的碑文忽然一阵波动,位于碑文右下角的一行相对细小、似乎是以某种古老封印手法留下的、更为隐晦的文字,引起了他体内数据流的特别关注。
数据流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将那行文字的结构、能量波动完全记录、分析。
一段残缺的、仿佛跨越万古时空传来的警示信息,断断续续地、直接呈现在林风的意识深处:
“……纪元……之劫……门启……祸临……守门人……血脉……断……”
信息残缺不全,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大恐怖与大危机!
林风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所谓的“万界之门”,似乎并非福音,而是蕴藏着足以导致纪元覆灭的滔天大祸!而“守门人”、“血脉”……难道指的正是他这刚刚觉醒的混沌神魔血统?!
这扇门,究竟是什么来历?它所连接的“万界”,又是怎样的存在?而那警示中提到的“劫”与“祸”,又是什么?
无数的疑问和沉重的压力,如同山岳般瞬间压在了林风的心头。
也就在这时,他左眼猛地一阵刺痛,视线中的能量轨迹骤然模糊了一下。他心中警兆忽生,猛地转头,朝着那条被他发现的、隐藏在黑暗中的古老甬道入口望去。
几乎就在他望去的同一时间,那甬道深处,似乎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却绝非骨蜥所能发出的……金属摩擦般的异响!
有什么东西,要从那甬道里出来了!
是福是祸?是生路还是……更大的绝境?
林风的心,瞬间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