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户之前,混沌未息。
林风那句“需要再次抉择”,如同沉重的石块砸入众人心湖,激起绝望的涟漪。仅存的二十余人,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卡琳娜身边那几名气息奄奄、昏迷不醒的重伤员,又望向前方那仅容一人通过、边缘光晕明灭不定的淡蓝色缝隙,以及缝隙后传来的、令人本能感到不安的衰败气息。
门户内部的“识别通过”意念,只针对林风这个“钥匙持有者”和“太阴印记”共鸣者,并未涵盖其他人。那冰冷的规则排斥感虽然消退,但遗迹内部的未知环境,对重伤员而言,很可能比通道乱流更加致命。
“门户开启有时限,内部情况不明,但灵气性质……似乎对伤势恢复不利,甚至有侵蚀性。”林风凭借混沌气对能量的敏锐感知,快速分析着从门缝泄露出的气息,“以他们现在的状态,进入后能撑过一炷香时间的概率……不到三成。”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只有通道残留的乱流,在后方发出呜咽般的呼啸。
雷烈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看着一个他曾亲自带过的年轻队员那惨白的脸,喉咙哽咽:“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吗?我们拼死把他们带到这里……”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张清云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修士特有的冷静与决断。他看向林风,“林风界主,你身负混沌本源,又得太阴印记认可,能否以自身之力,暂时为他们构筑一层‘隔阂’,隔绝或中和遗迹内部的不良灵气侵蚀?哪怕只是暂时的,为他们争取一点适应或治疗的时间?”
凌虚子也点头:“遗迹内部虽可能危险,但也可能有残存的星盟设施或相对安全区域。若能暂时护住他们,找到一处暂且安身之所,再图救治,或许……”
林风眉头紧锁,快速评估着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数据真解》疯狂运转,推演着消耗与成功率。他刚刚经历混沌涅盘,力量虽质变,但总量和稳定性都远未恢复巅峰。构筑能同时抵御遗迹规则压制和不良灵气侵蚀的防护,且要维持足够时间,消耗将极其巨大,甚至会严重影响他自身在未知环境中的战力与生存能力。
但是……看着那些同袍,看着卡琳娜眼中近乎哀求的坚持,看着雷烈、福斯特等人眼中那最后的不甘……
“可以一试。”林风最终缓缓点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时间不会太长,我需要集中大部分心神维持防护,进入遗迹后,前期的探索和警戒,要靠你们了。”
“放心!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任何东西靠近!”福斯特握紧盾形玉佩,沉声应道。雷烈、上川彻、张清云、凌虚子等人也同时点头,眼神锐利如刀。
卡琳娜轻轻将手放在一名重伤员的额头,圣焰微弱却温暖:“我会用圣焰尽力维持他们的生机,配合你的防护。”
“好。”林风不再犹豫,时间紧迫。他深吸一口气,左眼的混沌漩涡与右眼的太阴星芒同时亮起,双手虚按,体内那新生的、蕴含着演化与包容真意的混沌气缓缓涌出,不再是之前防御性的光罩形态,而是化作一道道极其细微、却无比坚韧的灰蒙蒙丝线,如同最精密的织网,轻柔地缠绕向那几名重伤员。
每一根丝线都蕴含着林风对混沌之力的精细操控,既要隔绝外部不良灵气的侵蚀,又要不干扰伤员自身微弱的生机循环,更要避免与卡琳娜的圣焰之力冲突。这需要耗费极大的心神和精确的控制力。
只见那灰蒙蒙的丝线如同有生命般,在伤员体表交织、蔓延,最终形成一层薄如蝉翼、几乎看不见的淡灰色光膜,紧贴皮肤。光膜表面,有细微的混沌气流缓缓转动,仿佛在不断“消化”试图侵入的异种能量。
完成这一切,林风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收回手,看向那道已经开始微微闪烁、似乎即将关闭的门户缝隙:“走!”
依旧是林风打头,他率先踏入那道淡蓝色光晕流转的门户缝隙。一股明显的空间置换感传来,眼前景象骤然一变!
不再是狂暴混乱的通道,而是一片……难以形容的荒芜与破败景象。
天空是一种永夜般的暗沉深灰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些散发幽冷微光的、如同巨大水母般缓缓飘浮的未知发光体,提供着勉强视物的黯淡光源。空气稀薄而冰冷,灵气浓度不低,甚至比地球大部分区域都要高,但其中充满了狂暴、混乱的因子,以及那股如影随形的、淡淡的衰败与不详气息,仿佛整片天地都在缓慢地“死去”。
脚下是龟裂的、呈现暗银灰色的坚硬“地面”,材质似石非石,似金非金,布满了巨大的裂缝和撞击坑。极目望去,到处是断壁残垣,倾倒的巨柱,破碎的、刻满无法辨认符文与图案的墙体碎片,以及一些半埋在尘土中、形态怪异、显然不属于人类造物的巨大机械残骸。许多残骸上还残留着能量过载爆炸或暴力撕裂的痕迹,无声诉说着此地曾经历过的惨烈战斗。
这里,就是星盟记载的“次级遗迹”——星骸古墟。与其说是遗迹,不如说是一片漂浮在无尽虚空乱流中的、巨大而残破的“世界碎片”或“战场残骸”。
“保持警戒,不要分散,注意脚下和天空那些漂浮物。”林风低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他虽然消耗颇大,但混沌涅盘后带来的感知提升依旧存在,能隐约察觉到这片废墟中,潜伏着一些微弱但危险的“东西”。
卡琳娜等人紧随其后进入,立刻被这末日般的景象所震撼,但更多的是警惕。他们迅速按照之前的安排,雷烈、福斯特、上川彻三人呈三角站位,护在外围,张清云和凌虚子居中策应,卡琳娜则守在伤员旁边,圣焰光晕始终不散。
“这里……感觉不到任何生机。”凌虚子握紧残剑,剑心通明让他对环境的“恶”意感知更加敏锐。
“有能量残留波动,但非常混乱,而且……”福斯特皱眉,感应着手中的盾形玉佩,“这玉佩对某种‘污秽’的感应,在这里似乎被放大了,但指向很模糊,四面八方都有微弱的反应。”
就在这时,林风突然抬手,示意众人噤声。他左眼的混沌漩涡微微转动,目光锁定右前方大约三百米外,一处半塌的、由暗银色金属构成的半球形建筑残骸。
“那里……有微弱的生命反应,而且……似乎带有‘太阴’属性的纯净能量波动,但被压制得很厉害。”林风的声音带着一丝惊疑。这太阴波动,与源晶和印记同源,但更加微弱,且状态似乎很不好。
难道是先行进入的陈静、周卫国他们?他们中有人携带了源晶碎片或相关物品?还是说……这遗迹中,本就存在着与太阴星盟相关的……某种东西?
“过去看看,小心。”林风做出决定。既然有线索,就必须探查。而且那股纯净的太阴波动,或许对稳定伤员情况也有帮助。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处半球形建筑残骸移动。脚下是松脆的金属碎屑和不知名的尘埃,每一步都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空气中弥漫的衰败气息似乎更浓了些,令人莫名感到心慌气短。
就在他们距离残骸还有不到百米时,异变突生!
嗤!
一道快如闪电的暗影,陡然从残骸侧面一处阴影中射出,直扑队伍侧翼的雷烈!那暗影约有人头大小,形态模糊,仿佛一团蠕动的阴影,却散发出冰冷的杀意和一股……与空气中衰败气息同源、但更加浓烈的恶意!
“小心!”雷烈反应极快,怒吼一声,残存的雷霆之力瞬间爆发,一拳轰向那暗影!
砰!
雷光与暗影碰撞,竟发出金铁交击般的闷响!暗影被雷光震得微微一滞,显露出部分形体——那竟是一只形似蝙蝠、却通体由一种半透明的、不断流淌着灰黑色粘液的物质构成的怪异生物!它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布满细密利齿的圆形口器,发出无声的嘶鸣。
“什么鬼东西?!”雷烈感觉拳头上传来一阵麻木和轻微的刺痛,那灰黑色粘液似乎带有腐蚀性!
“是这片废墟滋生的‘秽影兽’!以衰败能量和残存怨念为食,攻击性强,速度极快!”张清云似乎从某个古籍中看到过类似记载,厉声提醒。
他话音未落,那残骸周围,更多的阴影开始蠕动!一只、两只、五只……足足超过十只形态各异、但都散发着浓烈恶意的“秽影兽”,从各个角落钻出,它们有的像扭曲的虫豸,有的像多足的蜥蜴,唯一相同的是那对“食物”的贪婪与冰冷杀意!
“结阵!保护伤员!”福斯特低吼,盾形玉佩光芒大放,土黄色的光晕扩散开来,将众人笼罩其中,形成一层薄薄的守护力场。上川彻刀光如雪,瞬间斩出数道凌厉刀气,逼退两只试图从上方扑来的飞行类秽影兽。
林风没有直接出手,他大部分心神仍在维持伤员身上的混沌防护,同时目光死死锁定那半球形建筑残骸的入口——那里,一股更加清晰的、带着痛苦与挣扎意味的太阴波动,正隐约传来!
“速战速决!这些秽影兽单体不强,但数量多了麻烦,而且可能引来更麻烦的东西!”林风冷静下令,同时,他右眼中的太阴星芒骤然亮了一瞬,一缕极其凝练的清冷月华如同无形的细针,精准地射向那最先攻击雷烈的秽影兽核心!
嗤!
那秽影兽仿佛遇到了克星,发出更加凄厉的无形嘶鸣,半透明的身体剧烈颤抖,核心处的灰黑色粘液竟然开始蒸发、净化!它挣扎着想要逃窜,却被雷烈紧跟而上的一记重拳彻底轰碎!
“太阴之力对它们有克制效果!”卡琳娜也发现了这一点,她手中的断枪燃起圣焰,圣洁与净化之力结合,对另一只秽影兽造成了显着伤害。
在太阴之力、圣焰、雷霆、刀气以及众人配合下,这十几只秽影兽很快被清除干净,只留下一地迅速蒸发消失的灰黑色残渣。但空气中那股恶意并未完全散去,仿佛还有更多隐藏在废墟深处。
“快进建筑!”林风不再耽搁,一马当先冲向那半球形残骸的破损入口。入口处覆盖着厚厚的能量屏障残留,早已失效,只余下一些暗淡的符文刻痕。
进入内部,光线更加昏暗。建筑内部空间不大,到处是散落的金属零件和破碎的晶体屏幕。而在最深处,一个由某种透明能量晶体(已大部分碎裂)构成的、形似休眠舱的装置旁,众人看到了令人心头发紧的一幕——
先行进入的陈静、周卫国,以及另外七八名“火种”成员和年轻觉醒者,竟然都在这里!但他们的情况极其糟糕!
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昏迷状态,面色青灰,眉心处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不断蠕动的灰黑色气息——那正是外部空气中衰败不详气息的浓缩体现!他们像是被这种气息侵蚀、污染,陷入了深度的沉睡乃至……石化的边缘!只有陈静手中紧紧握着的一块拳头大小、散发出微弱但顽强清冷月华的“太阴源晶碎片”,还在勉强抵抗着灰黑色气息的侵蚀,护住她自身及周围一小片区域,但也岌岌可危!
而在那个破损的休眠舱旁,一个蜷缩的、几乎与周围阴影融为一体的瘦小身影,正微微颤抖着。当林风等人的目光落在他(她)身上时,那身影猛地抬起头——
那是一张极其精致、却苍白到近乎透明的少女面容,银白色的长发凌乱披散,一双眸子……竟是罕见的、流转着清冷月华的银白色!只是此刻,这双美丽的眼眸中充满了疲惫、恐惧、痛苦,以及一丝看到同类(?)的茫然与警惕。
她身上穿着残破不堪、式样古老的月白色长裙,裸露的肌肤上可以看到一些诡异的灰黑色纹路正在蔓延,与陈静他们眉心的气息同源,但似乎被她自身某种力量(很可能是太阴之力)顽强地抵抗着。
少女怀中,紧紧抱着一本封面残破、却流淌着淡淡银光的金属古书。
当林风踏入这里的瞬间,少女怀中的古书,以及林风怀中的陨圣令牌,同时发出了清晰的共鸣嗡鸣!
少女银白色的眼眸,瞬间聚焦在了林风身上,尤其是他右眼中那点太阴星芒。
她嘴唇翕动,发出微弱、干涩、却带着一种古老语言韵律的声音:
“钥……匙……你……终于……来了……”
话音刚落,她仿佛耗尽了最后力气,身体一软,向一旁倒去。而在她原本遮挡的身后,那破损的休眠舱内部,隐约可以看到一具早已枯朽、却依旧保持着某种庄严姿态的……人形骨骸,骨骸手中,握着一枚与林风令牌纹路极其相似的、但更加复杂的徽记。
林风快步上前,在少女倒地前扶住了她,触手冰凉,那灰黑色纹路的侵蚀触感令人心悸。他抬头,目光扫过昏迷的陈静等人,又看向怀中气息微弱的银眸少女,最后定格在那具骨骸和徽记上。
星骸古墟的秘密,以及先行队伍遭遇的危机,似乎刚刚揭开冰山一角。
而他们这支疲惫不堪的队伍,在这危机四伏的遗迹中,又将如何应对这接踵而来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