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集市的空气像是一锅熬煮了太久、混杂了金属锈蚀、血腥、汗臭和劣质燃料气味的浓汤。
踏入峡谷内部，光线变得更加昏暗。两侧高耸的暗红色岩壁上，密密麻麻地开凿着大大小小的洞穴和石屋，有些还保留着简陋的门窗，大多数只剩下黑洞洞的入口。岩壁底部和峡谷中间的空地上，则用各种废料、兽皮、锈蚀金属板搭建起低矮杂乱的棚户，形成弯弯曲曲、污水横流的巷道。
空气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粗野的叫骂、虚弱的呻吟、尖锐的讨价还价、金属撞击的叮当声、不知名生物的嘶吼，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像是某种粗糙乐器发出的呜咽曲调。形形色色的人影在昏暗的光线和棚户阴影间穿梭，有人类，也有绿皮、矮壮、长角、多眼等形态各异的类人种族，甚至还有一些半机械改造的生物，身上裸露的管线闪烁着不稳定的微光。
所有人的眼神都带着警惕、戒备，或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恶意。林风这一行十几人，带着伤员，衣着残破但气质明显与周围格格不入，刚一进入集市外围，就引来了无数道目光的打量。
“都靠近些，别分散。”林风低声道，他能感觉到至少十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在自己和卡琳娜、陈静等女性身上停留。他不动声色地将一丝混沌气运至双眼，左眼混沌漩涡微微转动，右眼太阴星芒内敛，《数据真解》全力运转，快速分析着周围环境、能量场和潜在威胁。
“左侧第三个棚子后面，有三个家伙在观察我们，能量驳杂，恶意明显……右前方那个倚着锈蚀立柱的半机械人，能量核心不稳定，威胁度中等……前方巷道拐角，有微弱但更凝实的能量反应，可能是巡逻队或某个小势力的哨探……”
林风一边走，一边快速将这些信息低声分享给雷烈等人。众人神经紧绷，按照之前的队形，将昏迷者和状态较差的同伴护在中间，缓慢而坚定地沿着相对宽敞的主干道向集市深处移动。
他们的目标是找到一个相对僻静、可以暂时安身的废弃石屋或洞穴。帕图的地图上标注了几个可能的地点，都在集市更深处靠近岩壁的区域。
走了不到百米，麻烦就来了。
五个穿着破烂皮甲、身上带着新鲜血迹和戾气的壮汉拦在了路中间。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扛着一把刃口崩裂的大砍刀，眼神贪婪地盯着林风等人。
“新来的？”独眼龙咧嘴，露出一口黄牙，“懂不懂规矩？想在锈集落脚，得交‘地皮费’！”
“地皮费？”雷烈冷哼，“这鬼地方还有地皮？”
“老子说这是老子的地皮，这就是！”独眼龙身后一个瘦猴似的家伙尖声道，“识相的，把身上值钱的东西，还有那几个小娘们留下，不然……”他舔了舔嘴唇，眼神阴狠。
周围的行人见状，大多漠然地绕开，有些则停下脚步，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远远观望。在锈蚀集市，这种敲诈新来者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没人会多管闲事。
林风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五人。《数据真解》反馈：“五人气血旺盛，但能量虚浮，有刚经历过战斗或杀戮的迹象，威胁度低于之前的绿皮强盗头领，属于地痞混混级别。”
“我们没有钱。”林风淡淡开口，“也不想惹事，让开。”
“没钱？”独眼龙嘿嘿一笑，“那就用人和东西抵！兄弟们，动手！男的杀了，女的抓走！”他显然把林风等人的虚弱当成了可欺的信号。
五个混混立刻怪叫着扑了上来，刀剑棍棒齐出，毫无章法，但足够凶狠。
“找死！”雷烈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见状怒吼一声，抢起从帕图那里换来的、临时充当武器的锈蚀金属棍，带着微弱的雷光就迎了上去！福斯特也闷哼一声，虽然没了盾牌，但修炼土系功法的他下盘极稳，双拳泛起土黄光泽，护住侧翼。
林风没有动。他需要保留体力应对可能出现的更大威胁。他只是冷眼看着。
雷烈虽然状态不佳，但战斗经验丰富，金属棍横扫，与独眼龙的大砍刀硬碰一记，火星四溅！雷烈手臂发麻，但独眼龙也被震退半步。福斯特则挡住了另外两人的攻击，拳风厚重，逼得对方不敢硬接。
另外两个混混绕向队伍后方，目标直指卡琳娜和陈静。卡琳娜手中断枪一振，微弱的圣焰燃起，逼退一人。陈静则咬牙挥动手中的锈蚀短剑，与另一人缠斗，险象环生。
“林风！”张清云和凌虚子想出手帮忙，但被林风眼神制止。林风低声道：“让他们练练手，适应这里的战斗节奏。你们注意周围，防止有人偷袭。”
果然，就在雷烈等人与五个混混缠斗时，附近阴影里又蠢蠢欲动地冒出几道身影，似乎想趁火打劫。张清云和凌虚子立刻放出气息威慑，那几道身影犹豫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战斗没有持续太久。雷烈抓住独眼龙一个破绽，金属棍带着最后的雷力狠狠捅在其小腹，独眼龙惨嚎一声倒地。福斯特也拼着挨了一记，一拳砸碎了一个混混的肩胛骨。卡琳娜的圣焰灼伤了一人，陈静在凌虚子暗中弹出的一道气劲帮助下，刺伤了对手大腿。
五个混混转眼间倒下了三个，剩下两个见势不妙，拖起受伤的同伙，连滚爬爬地逃进了旁边的巷道。
雷烈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的汗，看向林风：“解决了。”
“嗯。”林风点头，“继续走。这种程度的冲突，在这里恐怕是家常便饭。”
果然，周围看热闹的人见没油水可捞，很快散去，只有少数几道目光依旧隐晦地跟随着他们。
又往前走了一段，靠近岩壁的区域显得稍微“有序”了一些，至少棚户没那么密集，一些石屋看起来也相对完整。林风根据帕图地图的指引，找到了一处位于岩壁底部、半塌但入口尚存、内部空间还算干燥的废弃石屋。
石屋原主人似乎离开不久，里面只有一些破烂的兽皮和散落的石块。空间足够容纳他们十几人，虽然拥挤，但至少有了遮风挡雨和暂时休整的地方。
“雷烈、福斯特，你们两个在门口警戒，轮流休息。卡琳娜、陈静，你们负责照料伤员，用净露和药物。张道长、凌虚道友，麻烦布置一个简单的预警和隔音结界，材料用我们路上收集的那些带有微弱能量的碎石。”林风快速安排。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卡琳娜和陈静开始为昏迷者进一步治疗。张清云和凌虚子则在石屋入口和墙壁关键处刻画简易符文，利用此地充沛但狂暴的灵气，布下警示。
林风走到石屋最里面，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盘膝坐下。他需要尽快恢复。刚才虽然没动手，但维持《数据真解》的高强度分析和警戒，同样消耗心神。
他再次尝试运转《万化源诀》的基础“源炼法”。这一次，他更大胆了一些。不仅用混沌熔炉过滤吸收空气中狂暴的灵气，还尝试引动一丝此地弥漫的、混杂在灵气中的“血煞之气”和“战意碎片”。
这些负面能量因子，对普通修士有害，但《万化源诀》的核心是“化万源”。林风小心控制着混沌熔炉的强度，将这些杂质能量也吸入，尝试进行初步的“解析”和“分化”。
过程极为艰难。血煞之气中蕴含的暴虐意志、战意碎片中的混乱执念，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神。若非他经历过混沌涅盘，神魂本质强大，又有《数据真解》辅助稳定心神，恐怕早已被反噬。
但风险与收益并存。当他成功将一缕血煞之气中纯粹的能量部分剥离、炼化，融入自身混沌气后，他明显感觉到混沌气的“活性”和“韧性”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提升，似乎更适应这片土地的规则了。
“《万化源诀》，果然是逆天功法……竟能以此种方式，快速适应任何恶劣环境，甚至将有害能量转化为成长的养分……”林风心中明悟更深。这还只是最基础的应用，若将来功法大成，其威能简直难以想象。
就在林风沉浸于修炼恢复时，石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整齐的脚步声，似乎有一队人正朝着这边走来。
雷烈警惕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林风，外面来了一队人，穿着统一的暗红色皮甲，武器精良，看起来像是……巡逻队？”
林风睁开眼睛，起身走到门口。只见石屋外狭窄的巷道里，站着大约十名身穿制式暗红皮甲、手持长矛或刀盾的士兵。他们气息精悍，纪律严明，与周围散乱的流民混混截然不同。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冷峻、留着短髭的中年男子，腰间挎着一柄带着锯齿的长刀。
中年男子的目光扫过雷烈和福斯特，最后落在走出来的林风身上，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你们是新来的？我是铁岩堡第三巡逻队队长，疤脸。刚才集市入口的骚动，还有这边打跑‘独眼’那伙人的，是你们吧？”
林风心中一动，铁岩堡，帕图提到过的本地相对有秩序的势力。
“是我们。”林风坦然承认，“我们初来乍到，只为寻一处落脚之地，是他们先动手。”
疤脸队长打量了林风几眼，又看了看石屋内隐约的人影，点了点头：“看你们的样子，也是从哪个破碎通道掉下来的倒霉鬼。能打跑独眼，还算有点本事。按照铁岩堡的规矩，在锈集落脚，需要登记，并遵守基本秩序——禁止大规模私斗，禁止劫掠受堡内保护的商队，每月需缴纳定额的‘安全税’或完成指定的任务换取居住权。你们，接受吗？”
林风略一思索，点头：“可以。我们愿意登记，并遵守秩序。”眼下他们急需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恢复和了解情况，铁岩堡的规矩虽然也是一种束缚，但至少提供了基础的安全保障。
疤脸队长似乎对林风的干脆有些意外，但没多说什么，示意身后一名士兵拿出一个粗糙的骨板和炭笔。“报上你们队伍的人数，主要成员姓名、能力特征。另外，你们选择缴税还是做任务？安全税每人每月三枚黑石币，或者等值的物资、情报。任务的话，可以去堡内的‘血酬大厅’接取，难度和报酬不等。”
林风回头看了一眼疲惫的众人，心中有了决断：“我们接任务。”他们现在身无分文，做任务既是获取资源的途径，也能更快了解这个世界。
“明智的选择。”疤脸队长记录下基本信息，扔给林风一块刻画着简易符文和编号的黑色金属牌，“这是你们的临时身份牌，凭此牌可在锈集大部分区域活动，并接取任务。记住，别惹大麻烦，铁岩堡的耐心有限。”
说完，他便带着巡逻队转身离开，继续巡视去了。
林风握着还有些温热的黑色金属牌，看着巡逻队消失在巷道尽头。
“铁岩堡……”他低声自语。这或许是他们在流放之地站稳脚跟的第一个契机。
就在这时，石屋斜对面一个一直半掩着门的、看起来像是铁匠铺的棚子里，走出一个身材异常高大、几乎要顶到棚顶的魁梧身影。那人赤裸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皮肤和块垒分明的、仿佛精铁浇铸般的肌肉，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脸上有一道新鲜的疤痕。他手里拎着一把几乎和他一样高的、门板似的狰狞巨剑，剑身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这壮汉目光炯炯，如同发现猎物的猛兽，直勾勾地盯住了林风，声如洪钟：
“新来的小子！刚才疤脸说你们打跑了独眼？有点意思！过来跟老子打一场！赢了，老子这铺子借你们住几天！输了，给老子当十天沙包！”
他身上的战意汹涌澎湃，如同实质的火焰，让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一股纯粹而霸道的肉体力量感扑面而来，远超之前的绿皮头领和独眼龙。
林风眼神一凝。《数据真解》瞬间给出分析：“目标：类人种族，生命体征强大无匹，气血如烘炉，能量内敛于肉身，疑似特殊体质……初步判断为‘斗战圣体’或类似体质。威胁度：高。建议：暂避锋芒。”
但林风看着对方眼中那纯粹的战意和挑衅，知道这一架恐怕避不过去。在这流放之地，有时候，展现相应的实力，才是最好的通行证。
他缓缓走出石屋，平静地迎上那壮汉灼热的目光。
“怎么称呼？”
“战无极！”壮汉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小子，你叫什么？”
“林风。”
“好！林风，来战！”
战无极巨剑一挥，卷起恶风，不由分说，直接朝着林风当头劈下！简单、粗暴、却带着一股斩碎一切的惨烈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