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下曲阳的毒雾反倒浓得更厉害,仿佛天地间被泼上了一层墨绿的浊浆。五步之外,人影模糊,十步开外,连轮廓都消融在雾中。空气沉闷得如同坟墓,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湿漉漉的腐叶。
营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兵卒的惊呼。亲兵连滚带爬地冲进主帐,铠甲歪斜,脸上满是惊惧:“主公!不好了!西哨卡的弟兄……全倒了!一个都没醒!”
刘裕猛地从案前起身,手中天龙破城戟“锵”地一声出鞘,寒光乍现,映得帐内一亮。他大步流星往外冲,刚掀开帐帘,一股甜腥之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喉头一紧,几乎窒息。
“咳咳——”他强忍不适,快步赶到西哨卡前。
眼前景象令人触目惊心:十几名士兵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脸色青黑如铁,嘴唇发紫,嘴角不断溢出黑血,有的还在微微抽搐,手指蜷缩成爪状,显然是剧毒攻心所致。一名军医跪在地上,正用银针试探一名士兵的脉门。银针刚一触到皮肤,针尾竟迅速泛出一层乌黑,仿佛被腐蚀一般。
“将军!”军医抬头,声音颤抖,“这毒……比昨日烈了三倍不止!吸入一口便能麻痹心肺,若再晚来半刻,连救都来不及!”
许褚站在一旁,双拳紧握,青筋暴起,双斧在手中嗡嗡震颤。他怒目圆睁,咬牙切齿道:“张宝这狗贼,竟用如此阴毒手段!俺这就杀进雾里,劈了他那妖阵,看他还能不能兴风作浪!”
他转身就要往浓雾中冲,脚步刚动,却被一声冷喝拦住。
“许褚,回来!”刘裕厉声喝道,声音如雷贯耳,“现在进去,不是破阵,是送死!你死了不要紧,可这一军将士,谁来带?”
许褚猛地顿住脚步,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可……可弟兄们就这么没了啊!他们昨夜还在说,等破了城,要喝庆功酒的!”
刘裕闭了闭眼,声音低沉却坚定:“我记着每一个名字。但此刻冲动,只会让更多人陪葬。”
话音未落,浓雾深处忽然传来一阵阴冷笑声,如鬼魅低语,随风飘荡而来:
“刘裕!知道厉害了吧?这‘腐心雾’乃我以百种毒草炼制,入肺即蚀,见血封喉!再不退兵,明日这雾就漫进你营里!让你全军上下,肠穿肚烂,尸骨无存!”
是张宝的声音,得意猖狂,带着几分癫狂。
刘裕冷笑一声,扬声道:“张宝!你躲在城中施毒,算什么英雄?有本事出来与我堂堂正正一战!”
“哈哈哈!”雾中传来大笑,“英雄?这乱世之中,胜者为王,何须英雄!你若真有本事,就破了我的阵!破不了,就等着被毒雾吞噬吧!”
笑声渐远,浓雾依旧翻涌,仿佛一张巨口,随时要将整个大营吞噬。
中军帐内,众将齐聚,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徐庶指着地图上的下曲阳,眉头紧锁:“主公,我军粮草只够支撑十日。若一直被这毒雾困住,不等敌军来攻,军心先乱。士卒们夜里不敢巡营,白日不敢出帐,士气已跌至谷底。”
陈宫轻摇羽扇,语气沉稳:“张宝正是算准了这点。他粮草充足,又有地利,便想以毒雾为盾,拖垮我军。他不求速胜,只求耗死我们。”
刘裕负手立于帐中,目光如炬,手指在案上轻轻敲击,节奏沉稳。忽然,他抬眼看向陈宫:“公台,之前审的那批降兵,可有人提过张宝的粮草藏在哪?”
陈宫眼中精光一闪,立刻道:“有!一名小校招供,张宝将所有粮草囤于城南大仓,派五千精兵看守,仓外还挖了三丈宽的护城河,引毒水环绕,寻常人靠近便会被毒雾侵蚀。”
“好!”刘裕眼中寒芒乍现,一把抓起令箭,“子龙!”
赵云立刻出列,抱拳而立:“末将在!”
“你带三百精兵,寅时雾气稍淡之时,绕道城南,佯攻粮仓。战鼓要响,火把要亮,动静越大越好!务必让张宝以为我军主力要断他粮道,将他注意力全引过去!”
“得令!”赵云接过令箭,转身大步而出,铠甲铿锵,背影如松。
刘裕又看向关羽与薛仁贵:“云长、仁贵,你们各率五千人,卯时在东西两门列阵,做出强攻之势。旌旗要多,战鼓要密,但——”他目光凌厉,“只许虚张声势,不许真攻。若有妄动者,军法从事!”
关羽抚须沉声道:“主公放心,某自当稳如泰山。”
薛仁贵亦抱拳:“末将明白,演戏也要演得像。”
帐中众人皆露出会意之色。这场仗,已不在力拼,而在智取。
刘裕这才转向刘伯温:“伯温,破阵的关键,终究在你。这毒雾阵眼,何时可寻?”
刘伯温取出一具古旧罗盘,铜针微微颤动。他指尖飞快掐算,口中低语:“此阵以地脉阴气为引,时辰为枢。寅时至辰时,阳气初升,雾气最淡,利于探查;而亥时阴气最弱,阵眼方能显形。届时罗盘定针,我可循气而上,找到阵心所在。”
“那就等。”刘裕语气坚定,目光扫过众人,“张宝想拖?好啊,我陪他拖。他耗得起,他的粮草耗不起。我军虽困,但人心未散。只要子龙一动,他必慌乱。那时,便是破局之机。”
众人齐声应诺,士气为之一振。
刚散会,亲兵匆匆来报:“主公,皇甫将军派人送来一批防毒草药,还附信说,若有需要,他随时可派三千精兵前来支援。”
刘裕接过药包,打开一看,是几包深褐色的药草,散发着淡淡的辛香。他轻轻嗅了嗅,点头道:“是‘九节兰’与‘避尘草’,确能护肺驱毒。”
他将药包交给军医,命其立即熬制,分发全军。
走出帐外,浓雾依旧,天地苍茫。刘裕仰头望天,只见灰蒙蒙一片,不见日月。
但他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张宝……你以为这毒雾能困得住我?”
他低声自语,声音如刀锋划过寒冰:
“明日亥时,我必破你阵眼,焚你粮仓,断你生路——到那时,看是你毒死我,还是我,亲手送你下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