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放学，陆晏照例等在艺术楼大厅，直到人去楼空，也没见到苏暖暖的身影。打电话去她家，周雅阿姨总是客气地说暖暖在忙。在学校里，她似乎也总能巧妙地避开他可能出现的所有公共区域和时间。
陆晏彻底困惑了，继而被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混杂着委屈和恼怒的情绪淹没。她是什么意思？明明说好了不会因为外界因素就不理他，明明在摩天轮上那么冷静地分析，说什么“珍贵的友谊”。现在呢？就因为看到陈茜跟他表白（而且他根本没接受！），就又单方面切断联系？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他试图找她问清楚，但几次在公共课后堵人，要么是她被老师叫走，要么是她和一大群同学在一起，让他无法上前。那种刻意被回避的感觉，像细密的针，扎得他浑身难受。
终于，在一个周四的下午，陆晏在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远远看到苏暖暖独自一人从艺术楼走出来，似乎是去图书馆的方向。他再也按捺不住，跟身边的同学打了个招呼，快步追了上去。
在通往操场的僻静小径旁，是体育馆侧面的主席台，台下有一排平时供篮球队换衣服和存放器材的房间，这个时候通常没人。陆晏看准机会，几步上前，一把拉住苏暖暖的手腕，将她带到了最近一间虚掩着门的换衣间里，反手关上了门。
“陆晏！你干什么？” 苏暖暖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手腕被他攥得有些疼，蹙眉看着他。
狭小的空间里光线昏暗，只有高高的气窗透进几缕下午的阳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汗味和尘土气息。
陆晏胸膛起伏，眼睛紧紧盯着她，里面充满了压抑了两周的不解和怒气：“我干什么？我倒想问问你，苏暖暖，你这些日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响：“不是说好了吗？不会因为外界的事情就不来往？陈茜那天……那是她自己的事！我根本没答应！你看到了，转头就走，然后就这样躲着我？电话不接，周五不等，在学校也避着我？你说话还算不算数？！”
苏暖暖被他质问得沉默了一下。她能“听”到他心中翻腾的委屈、愤怒，还有一种被她“抛弃”般的受伤感。她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腕，但他攥得很紧。
她抬起眼，迎上他灼灼的视线，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我看到陈茜学姐跟你表白，很轰动，很……般配。”
陆晏眉头紧锁：“那又怎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晏哥哥，”苏暖暖轻轻吸了口气，“我说不清楚我当时是什么感受。但是……我想，或许我不应该再像以前那样，待在你身边了。”
陆晏一愣。
“你说你喜欢我，虽然我拒绝了，但那之后，我们的关系就已经和纯粹的‘幼时好友’不一样了，不是吗？” 苏暖暖看着他，眼神复杂，“现在，有别的、很喜欢你的女生，在那么多人面前勇敢地对你表白。我……我不能耽误你。也许你应该去尝试接受一段新的、更明确的感情，而不是……”
她顿了顿，移开视线，声音低了些：“而不是继续跟我这样不明不白地牵扯。所以，我觉得我暂时远离你一段时间，对我们都好。等你……等你真的理清自己的感情，或者开始新的故事，或许我们还能像普通朋友一样相处。现在……不太合适。”
她说得条理清晰，甚至带着为他考虑的“体贴”。但陆晏听着，却觉得每一个字都像冰碴子，扎得他心口生疼。
耽误他？让他去尝试新的感情？远离他？
一股强烈的、被误解和推开的怒火，混合着听到她说“说不清自己感受”时心底骤然升起的、他自己都未曾明了的希望和悸动，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苏暖暖！” 他低吼一声，握着她的手腕又收紧了些，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因为狭小的空间和拉扯而极近，此刻他几乎是俯视着她，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翻涌的激烈心声【“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什么叫耽误我？！什么叫不明不白？！你……”】
他的心声戛然而止。
因为离得太近了。近到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白皙皮肤上细微的绒毛，看到她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清澈的眼睛里映出自己失控的倒影，近到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角香气，混合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她的独特气息。
而她刚才那句“我说不清楚我当时是什么感受”，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不清楚？是不是意味着……她并非完全无动于衷？是不是意味着……她对他，也并非全无感觉，只是被那些理智的分析和对“耽误他”的顾虑压制了？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燎原，瞬间点燃了他所有压抑的、混乱的、渴望证明什么的情感。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质问、愤怒、委屈，都被一种更原始、更强烈的冲动取代。
在苏暖暖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的时候，陆晏已经猛地低下头，带着少年人不管不顾的莽撞和灼热的气息，吻上了她的唇。
触感温热，柔软，带着难以置信的真实感。还有一丝……淡淡的、她刚才说话时留下的、清甜的水果糖味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苏暖暖的眼睛倏然睁大，瞳孔里满是震惊，身体瞬间僵直。随即，一股红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脖颈蔓延到脸颊，耳根更是红得快要滴血。
这突如其来的、毫无征兆的亲吻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下一秒，苏暖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紧贴着自己的陆晏推开！她的力气不大，但陆晏正沉浸在那种冲动的、混乱的感官冲击和内心巨大的震荡中，猝不及防，被她推得踉跄后退了一步，撞在了身后的储物柜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苏暖暖看也没看他，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唇，脸上血色未褪，眼神里却迅速结起了冰，那里面没有羞涩，没有甜蜜，只有被侵犯的惊怒和冰冷的疏离。她转身，毫不犹豫地拉开换衣间的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很快消失在门外明亮的光线里。
换衣间里，只剩下陆晏一个人，背靠着冰冷的铁皮柜，呆愣地站在原地。
嘴唇上还残留着那一触即逝的温软触感和她推开他时的决绝力道。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自己粗重而混乱的喘息声，以及脑海里疯狂炸开的、乱七八糟的、如同被飓风席卷过的心声：
【我……我干了什么？！】
【我亲了她……】
【她推开我了……】
【她生气了……她一定讨厌我了……】
【可是……她的唇好软……】
【我完了……】
【她会不会再也不理我了？】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是……她当时没有立刻躲开……是不是……】
【不，她推开了！很用力！】
【陆晏你真是个混蛋！】
【可她说了她也不清楚感受……】
【啊啊啊——！】
各种念头互相撕扯、撞击，让他头痛欲裂，心跳如擂鼓，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刚才那一瞬间的冲动和灼热早已被巨大的恐慌、懊悔和后怕淹没。
他好像……把事情彻底搞砸了。
而这一次，苏暖暖的远离，似乎不再是平静的回避，而是带着冰冷怒意的、彻底的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