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单人病房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却并不显得冰冷。窗帘拉开了一半，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出暖融融的光斑。
苏暖暖靠在升起的病床上，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已经好了许多。那阵剧烈的头痛和眩晕在用了药、做了初步治疗后，暂时被压制了下去。医生说需要住院观察至少一周，进行更详细的检查，并制定后续的保守治疗方案。
苏明远和章曼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眼睛还有些红肿，但看着女儿恢复了些神采，紧绷的心弦总算松了一点点。章曼正小心翼翼地削着苹果，苏明远则拿着一份病情说明，眉头紧锁，试图理解那些复杂的医学术语。
“爸，妈，你们别太担心了。”苏暖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语气尽量轻松，“医生不也说，发现得早，情况可控嘛。就是接下来要乖乖住院，按时吃药打针，可能有点麻烦。”
“麻烦什么，身体最重要！”章曼立刻道，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递到她嘴边，“你好好养着，什么都不用想。学校那边你爸去打招呼，顾奶奶那里……我们也得好好解释一下。”
正说着，苏暖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一个没有存储但隐约有些眼熟的号码。
苏暖暖拿起手机，有些疑惑地接起：“喂，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急切而充满关怀的熟悉声音，背景音里似乎还有轻微的、属于男人的呼吸声。
“暖暖？是暖暖吗？我是顾奶奶！你怎么样了？啊？怎么突然住院了？严不严重？在哪家医院？奶奶去看你！”
顾奶奶连珠炮似的问题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让苏暖暖心头一暖，鼻子都有些发酸。她连忙调整语气，用尽量轻快的声音回答：“顾奶奶，是我。我没事，您别担心！就是……嗯，老毛病了，有点不舒服，医生建议住院观察两天，打打针就好了。真的不严重！”
她刻意隐瞒了病情的复杂性和潜在风险，用“老毛病”、“观察两天”这样轻描淡写的说法。她不想让这位真心疼爱她的老人家过度担忧，也不想因此引来更多不必要的关注，尤其是……可能来自顾怀谦的、或许并非善意的探究。
“老毛病？什么老毛病这么厉害要住院？”顾奶奶显然不信，语气更加焦急，“你这孩子，昨天还好好的……最后一节课都没上成，奶奶还给你准备了惊喜呢！你现在在哪家医院？告诉奶奶！”
“顾奶奶，我真的没事，就是需要静养一下。等我好了，立刻去您那儿补课，再当面向您道歉，好不好？”苏暖暖柔声哄着，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您和顾爷爷也要保重身体，别为我操心。我过几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她说话时，电话那头的背景里，一直很安静。但苏暖暖能感觉到，电话似乎被另一个人拿着，因为顾奶奶的声音时而清晰，时而稍远，像是凑在话筒边说话。她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顾奶奶又反复确认了几遍，听苏暖暖语气确实不像很严重（苏暖暖表演功底此刻发挥了作用），才稍稍放心，但依旧叮嘱了一大堆要注意的事项，最后才依依不舍地说：“那你好好休息，奶奶过两天再打给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嗯嗯，谢谢顾奶奶，您放心吧。”苏暖暖乖巧应道。
就在她以为通话要结束时，电话那头，一直沉默的背景里，一个低沉平稳、却比平时少了些冰冷隔阂的男声，透过话筒清晰地传了过来：
“好好修养。再见。”
声音很轻，语速如常，甚至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色彩。但这句话本身——不再是“苏小姐”的称呼，也不是礼节性的“保重”，而是更带有一丝个人化意味的“好好修养”，以及那句“再见”——却让苏暖暖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顿住了。
是顾怀谦。
他居然……会在电话结尾，主动说这样的话？
虽然可能只是基于最基本的教养，或者是在奶奶面前的顺口一提，但这和他之前那种彻底忽视、甚至隐隐排斥的态度相比，已经是微小的、却确实存在的变化了。
电话被挂断了，传来忙音。
苏暖暖还保持着接听的动作，有点没回过神。
【系统，刚才……顾怀谦最后那句话，有好感度变化吗？】她忍不住在心里问。
【系统提示：未检测到目标人物顾怀谦好感度数值变动。当前好感度：-10。】系统的回答冷静无情。
没有变化啊……苏暖暖略感失望，但随即又释然。也是，一句话而已，而且可能只是客套，怎么可能就轻易动摇他那-10的坚固壁垒。
“暖暖？谁的电话？顾老夫人？”章曼见女儿发呆，关切地问。
“嗯，是顾奶奶，她很担心我。”苏暖暖放下手机，笑了笑，“我让她别担心，说过几天就好了。”
苏明远看着女儿苍白却强撑笑意的脸，又想起医生刚才私下跟他说的那些关于病情不确定性、需要长期管理甚至考虑更积极治疗（包括出国治疗）的话，心中沉甸甸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暖暖，爸爸和你妈妈商量了一下。这次的情况……虽然医生说可控，但咱们也不能大意。这家医院虽然好，但或许……国外的医疗条件和研究更前沿一些。爸爸有几个同学和合作伙伴在瑞士、美国那边不错的医疗机构。不然……等你情况稳定一些，咱们去国外疗养一段时间？彻底检查，系统治疗，环境也好，有利于恢复。”
这是苏明远能想到的，在当前情况下，最大程度保障女儿健康的方法。哪怕倾家荡产，他也要试一试。
章曼也立刻点头，眼中含泪：“对对，暖暖，听你爸爸的。咱们去最好的地方治。”
苏暖暖看着父母眼中深切的忧虑和孤注一掷的决心，心里又暖又痛。她伸出手，一手握住爸爸的手，一手握住妈妈的手，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依赖和眷恋：
“爸，妈，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是……我真的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我现在就想待在你们身边。好不好？我保证，我一定好好听话，快点好起来。”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恳求，目光在父母脸上流连
苏明远和章曼看着女儿依恋的眼神，听着她“想多陪陪我们”的话语，心一下子就软了，酸涩得厉害。夫妻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妥协和更深的怜爱。
“好，好，不去不去。”章曼连忙说，擦了下眼角，“咱们就在这儿治，妈妈天天陪着你。”
苏明远也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听你的。咱们先在这里好好治疗。不过，如果医生有更好的建议，咱们再考虑，好吗？”
“嗯！”苏暖暖用力点头，露出一个真正放松的笑容。
窗外的阳光似乎更暖了一些。病房里恢复了温馨的宁静，而城市的另一端，顾家老宅的客厅里，顾怀谦将手机从耳边拿下，神情是一贯的平淡。
只是他自己也未察觉，在说出那句“好好修养”时，他的视线，曾无意识地落在了奶奶为苏暖暖准备的那个、如今显得有点孤零零的“惊喜”礼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