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观星澜
是夜,天穹如洗,一轮皓月悬于墨色画布中央,清辉洒落,将小院的青砖黛瓦、花架草木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霜。星辰稀疏却格外明亮,颗颗如碎钻镶嵌,勾勒出银河隐约的轮廓,静谧而磅礴。
林枫没有如往常般待在窗明几净的屋内,而是寻了把老旧的藤编躺椅,慢悠悠搬到小院中央。躺椅轻晃,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却又瞬间融入周遭,不显突兀。他缓缓躺下,身形舒展,双手随意搭在扶手上,仰头望向那片浩瀚无垠的星空。
夜风携着秋末的微凉,轻轻拂过脸颊,带着院角桂花树残留的甜香,混着泥土与青草的清新气息,钻入鼻腔,驱散了白日里最后一丝浮躁。四周静得出奇,没有市井的喧嚣,没有人际的纷扰,唯有墙角草丛中,偶尔传来几声蟋蟀的低鸣,断断续续,像是夜的私语,为这静谧添了几分生机。
他看得极专注,一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散漫的眸子,此刻竟变得深邃无比,宛如千年深潭,不起半分波澜,却将漫天星辰尽数倒映其中。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层层叠叠的虚空,越过亿万光年的距离,直抵宇宙的尽头,窥见那混沌初开的本源与万物运行的奥秘。
时间在静默中悄然流淌,月光渐渐西斜,星辰的位置也悄然变换。不知过了多久,林枫的喉间轻轻溢出一声叹息,声音极轻,似羽毛拂过水面,唯有他自己能清晰听见。他微微侧过头,唇瓣轻启,低语道:
“扫了这么久的地,看了这么多场尔虞我诈的闹剧,见了这么多追名逐利的痴人……这具身子,倒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话语里没有半分戾气,却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沧桑,仿佛见证了无数个朝代的更迭,无数场悲欢离合的上演。那轻描淡写的语气中,藏着一丝亘古不变的寂寞,仿佛独自伫立在时光的长河中,看尽世间繁华落尽,却始终找不到同行之人;但细细品味,又能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似在等待某个契机,打破这漫长的沉寂。
他伸出手,轻轻拨了拨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目光扫过小院的围墙,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总待在这么一个小小的角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确实有些无趣。不知道隔壁那几个‘院子’,如今是什么光景?是不是也像这里一样,总有些自不量力的‘虫子’,仗着几分微末道行,便跑来跑去,搅得鸡犬不宁?”
话音落下,他缓缓抬起右手,对着深邃的夜空,五指微微张开,指尖绷直,仿佛要将那漫天星辰、整片寰宇都牢牢纳入掌中。就在这时,一缕微不可察的混沌色气流,悄然从他指尖流转而出。那气流色泽暗沉,却又隐隐透着七彩霞光,超越了此界所有已知的能量层级,既不属于灵力,也不属于斗气,更非神魂之力,仿佛是天地初开时的本源之力。
随着这缕混沌气流的出现,原本平稳流淌的周天星辰之光,竟微微偏转了一丝轨迹,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朝着林枫的指尖汇聚而来。远处的云层也悄然散开,露出更多璀璨的星辰,整个夜空的格局,似乎在这一刻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却又无人能察觉。
然而,就在这混沌气流愈发浓郁,星辰之光汇聚愈盛之时,林枫却忽然收回了手,那缕混沌气流也随之悄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他重新躺回躺椅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眼底的深邃褪去,重新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一丝生理性的湿润。
“算了,现在这样也挺好。”他揉了揉眼睛,语气带着几分随意,“时机未到,这场戏还没看完呢。再看看,再看看……看看这些‘虫子’,还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说完,他缓缓闭上眼睛,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呼吸渐渐变得均匀平稳,似乎已经沉沉睡去。但若是有人凑近观察,便会发现,他的眼皮微微颤动,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光晕,与夜空的星辰之光相互呼应,仿佛在透过眼皮,感受着那冥冥之中,牵引着无数生灵命运轨迹的无形丝线。
那些丝线纵横交错,密密麻麻,连接着此界的每一个人、每一株草、每一朵花,甚至每一颗星辰。丝线的颜色各不相同,有的明亮耀眼,预示着前路坦荡;有的黯淡无光,象征着命运多舛;有的相互缠绕,代表着因缘际会;有的则悄然断裂,意味着生死离别。
林枫的意识,仿佛化作了一缕轻烟,穿梭在这些命运丝线之间,清晰地感知着每一条丝线的变化,每一个生灵的悲欢。他的唇瓣微微动了动,一声若有若无的呢喃,随着夜风飘散在寂静的夜色中:“快了……很快,这场戏,就要到高潮了。”
夜空依旧璀璨,皓月依旧高悬,星河依旧沿着既定的轨迹缓缓流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若是有至高存在,能够挣脱时间与空间的束缚,立于时光长河之上,俯瞰这方世界,便会惊愕地发现,以此界为中心,那原本平稳流淌、从未出现过丝毫偏差的命运之河,竟因为某个“变量”的存在,开始泛起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涟漪。
那些涟漪起初极为细微,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波纹,很快便会消散。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涟漪渐渐扩散开来,相互交织,相互影响,最终形成了一道道汹涌的浪潮,朝着命运之河的下游蔓延而去,或许会改变无数生灵的命运,甚至影响整个世界的走向。
而引发这一切变化的源头,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小院的藤编躺椅上,呼吸均匀,面色平静,仿佛真的已经熟睡。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是凡夫俗子,还是隐于市井的绝世高人。
唯有在他身侧,那把倚在墙角的扫帚,显得格外与众不同。那扫帚看似普通,竹制的柄身已经有些陈旧,刷毛也略显杂乱,仿佛是寻常人家用来打扫庭院的工具。但在皎洁的星光照耀下,扫帚的表面却隐隐流转着一层内敛的微光,那光芒纯净而强大,带着一种“清扫寰宇尘埃、净化世间污秽”的磅礴气势,与林枫周身的气息相互呼应,默默守护着这个看似平凡的小院,也守护着这个世界的平静。
夜,依旧漫长。但所有人都不知道,一场席卷整个世界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风暴的中心,正是这个不起眼的小院,以及那个躺在躺椅上的“扫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