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里间挪到展厅中央那几步路，像踩在结了冰的铁板上。通风口的风突然猛得像要撕开空气，“呼呼” 地卷着展厅的冷气扑过来，吹在脸上像细刀子割，林默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来，贴在身上的秋衣眨眼就凉透了，连带着胳膊上装出来的 “虚劲”，都多了几分真实的僵硬 —— 这冷不是普通的凉，是裹着煞味的阴寒，顺着衣领往骨头缝里钻，冻得人指尖发麻。展柜上方的射灯被风吹得晃悠悠，暖黄色的光在地面投下跳来跳去的黑影，有的像蜷着的小手，有的像绕着脚腕的藤蔓，明明知道是光影，却看得人心里发毛，总觉得那黑影会突然从地上爬起来，缠上自己的脚踝。
青铜鼎耳上的黑雾更扎眼了。风把黑雾吹得飘起来，一丝丝缠在玻璃展柜上，慢慢往下滑，留下淡黑色的痕 —— 不是水痕那种透明，是像鼻涕虫爬过的浊痕，粘在玻璃上擦都擦不掉，连展厅的冷气都冻不散，反而随着风的流动，在玻璃上绕了个小小的圈，像在示威，又像在引诱 “有人来碰”。
苏晚趁着张叔落在后面挪步子 —— 他还在可惜没让林默再碰青铜爵，脚步慢得拖沓，鞋跟蹭着地面 “沙沙” 响，故意往林默身边凑了半寸。她的肩膀轻轻挨着林默的胳膊，嘴唇几乎没动，气音轻得像风吹过头发丝，只够林默一个人听见：“爵身的煞跟柳轻烟在市医院放的完全同源！我敢打包票！” 她的声音里带着点急，指尖悄悄碰了碰林默的胳膊，力度很轻，像怕碰疼他刚 “中煞” 的地方，“黑纹里的噬灵粉是柳家特有的 —— 上次在柳家旧宅查密室，我在阁楼看见过一坛，装在黑瓷瓶里，倒出来蹭在纸上就是这个黏劲，颜色发深，闻着有股淡腥气，跟爵身上刮下来的黑末一模一样！”
她手里攥着的灵觉记录仪还亮着，淡蓝色的屏幕光映在她的手背上，林默眼角余光瞥见，屏幕上 “65%” 的煞味数字格外扎眼，红色预警灯慢闪着，每闪一下，都像在敲警钟。“张叔肯定是她的帮凶！” 苏晚的气音更轻，却更坚定，“不然他不会总盯着你内袋看 —— 刚才在里间，他至少瞟了三次，眼神像钩子似的，他说不定早就知道古镜碎片在你身上！”
林默喉结滚了滚，故意咳了两声，咳得肩膀都抖，装作牵动了胳膊的 “伤”，身体又往小李那边歪了歪，几乎整个重量都靠在小李身上：“嗯…… 知道了，出去再说，别让他起疑。” 他垂下眼，遮住眼底的冷意，心里早把线索拧成了一根绳 —— 从进巷口时张叔帆布包底的新鲜铜锈末，到员工通道故意绕开安全标，再到里间开柜诱他碰青铜爵，最后是袖口那点藏不住的诡气标记，每一步都是套。这人哪里是来 “帮忙带路” 的，分明是柳轻烟派来的 “钓饵”，说不定比柳轻烟还清楚古镜和锚点的勾连，不然不会次次都盯着自己装碎片的内袋瞅，连掩饰都懒得好好掩饰。
“张叔，我…… 我眼前都发黑了。” 林默故意加快脚步，膝盖微微打弯，扶着小李胳膊的手更用力，指甲都快掐进小李棉袄的棉花里，“头重得抬不起来，像灌了铅。得赶紧出去找个地方坐，老管理员那边…… 下次再来吧，这次实在撑不住了。” 他说着，就往员工通道的方向挪 —— 脚步看着虚浮，每一步都像要摔，却没走偏半分，还特意绕开了青铜鼎的展柜，连余光都没往鼎那边瞟，就是不让张叔再有 “勾引人碰文物” 的机会。
张叔一看林默要往通道走，脚步 “噔噔” 地加快，鞋底蹭过地面的声音都变急了，几步就追了上来。他伸手就去抓林默的袖口，手指尖碰到林默棉袄的布料时，还下意识地攥了攥，想把人往青铜鼎那边拽：“这么快就走？咱们还没查青铜鼎呢！” 他的语气里带着点不甘心，甚至有点急，声音都拔高了些，“那鼎的煞味比爵还重，说不定锚点就藏在鼎身上！现在走了，岂不是白来一趟？你刚才还中了煞，这不白受了罪？”
他的手指都快攥住林默的袖口了，眼神还往青铜鼎那边瞟 —— 目光扫过鼎耳的黑雾时，带着点贪婪，像在可惜 “没钓成鱼”，连眉头都拧成了疙瘩，额角的青筋都隐约露出来了，显然没料到林默会 “油盐不进”，连最后碰鼎的机会都不给。
“张叔您别拉了！” 苏晚赶紧上前一步，伸手挡住张叔的手，手心正好抵在张叔的手腕上。她把灵觉记录仪举到张叔眼前，淡蓝色的屏幕光映得张叔的脸都发蓝，“您看这煞味浓度！65% 啊！林默哥都快晕过去了，站都站不稳！” 她的声音比平时高了点，故意把 “65%” 说得很重，像在提醒 “别装看不见危险”，“再靠近鼎，万一煞味飙到 80%—— 那可是 b 级怪谈的临界值！他直接栽那儿，咱们俩加起来都抬不动他！到时候被保安发现，说咱们私闯展厅、乱碰文物，怎么解释？”
她故意把 “咱们俩” 说得又重又慢，眼神还扫了眼张叔的袖口 —— 目光在他袖口内侧停了半秒，才慢悠悠移开，那眼神像在说 “我早瞧见你藏的诡气标记了，别再装模作样耍花招”，连语气都带了点警告的意味。
张叔的手僵在半空，脸色一点点沉下来。刚才因为急切而微红的脸，慢慢变成了铁青，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还悄悄咬了咬牙 —— 腮帮子都鼓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苏晚会这么直接戳破，连点台阶都不给留。他盯着记录仪的屏幕看了两秒，又瞟了眼林默惨白的脸 —— 林默还在假装喘气，胸口起伏得很刻意，眼神却没焦点，像真的晕得看不清东西。最后，张叔还是把手收了回去，往棉袄口袋里揣了揣 —— 林默余光瞥见，他的手指在口袋里捏着什么硬东西，衣料都被捏出了棱角，不知道是撬锁的铁丝，还是别的工具。
“那…… 那行吧，先出去。” 张叔的语气闷闷的，像憋了口气没处撒，听着很不情愿。话是这么说，他却跟在后面磨磨蹭蹭，脚步蹭着地面 “沙沙” 响，像舍不得离开这满是煞味的展厅，又像在盘算 “下次怎么再把人骗来”。更显眼的是他的眼神 —— 隔三差五就往林默的内袋扫，目光像钩子似的勾在内袋上，连呼吸都慢了半拍，带着点赤裸裸的贪婪，像想确认古镜碎片到底藏在左边还是右边，又怕被发现，只能偷偷摸摸地瞟。
林默扶着小李往前走，时不时 “哎呀” 一声，说脚软站不稳，声音还带着点颤：“小李…… 你扶我紧点，别摔了…… 这展厅的地太滑了。” 其实他的眼角余光一直没离开张叔，盯着他的手（看会不会突然掏东西）、他的眼神（看有没有同伙藏在暗处），连他呼吸的节奏都在留意 —— 张叔的呼吸比平时快，明显是紧张，说不定通道里还藏着别的猫腻。
小李也配合得好，故意往林默那边靠得更紧，胳膊用力撑着林默的重量，还小声嘀咕：“林默哥你慢点，通道口就快到了。这地儿黑，砖缝又大，别踩空了 —— 上次我在仓库踩空砖，崴了好几天脚。” 他这话一半是演，一半是真 —— 展厅里的黑影晃得人实在没底，通道口又黑黢黢的，真怕不小心摔了，反而露馅。
刚挪到员工通道门口，林默心里一动 —— 刚才扫灵觉时，他隐约感觉到通道墙壁有 “活物” 的波动，不是人，是带着煞味的机械感。他故意往左边错了半步，脚刚踩下去，就感觉到砖面的松动 ——“咔嗒” 一声轻响，砖往下陷了半寸，像踩空了似的。他顺势往旁边的墙倒去，手 “啪” 地一下按在墙皮上 —— 力度不大，却正好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是塑料壳子，不大，也就烟盒那么大，上面还扎着好几个细小的孔，孔眼朝着展厅方向，能隐约看见里面的金属线。更关键的是，壳子还微微发烫 —— 隔着薄薄的墙皮，都能感觉到那股暖意，像刚断了电的小电器，不是自然的温度，是机器运转后的余温。林默心里瞬间亮了：这是个小型诡气发射器！难怪从进通道开始，煞味就一点点往高了涨，从 15% 到 25%，再到展厅的 65%—— 说不定展厅里一半的煞味都是它散出来的，专门用来 “喂” 青铜鼎，让鼎的煞味越来越浓，好引诱灵觉者来碰！
“哎呀！这通道的砖怎么松了？差点摔着我！” 林默赶紧站直身体，假装拍了拍墙上的灰 —— 手在墙皮上蹭了两下，趁机又摸了摸那个塑料壳子，记住了它的位置：在通道门口左边第三块砖的后面，砖缝是用腻子糊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小孔正好朝着展厅方向，显然是故意对着展厅散煞，目标就是青铜鼎。他还故意喘了两口粗气，胸口起伏得很明显，装作惊魂未定的样子：“吓死我了…… 这博物馆的通道也太不结实了，砖都松了，万一摔着游客可咋办？”
扶着小李的胳膊往通道里挪时，林默眼角余光飞快瞥了眼张叔 —— 张叔的脸色变了下，从铁青变成了有点发白，眼神还往墙上瞟了一眼，又赶紧移开，像被抓包了似的，连脚步都顿了半秒，显然没料到林默会 “碰巧” 摸到发射器的位置。林默低下头，掩住眼底的冷意，心里却翻起了嘀咕：张叔连诡气发射器都藏在通道里，他到底还在博物馆藏了多少东西？这发射器是专门给青铜鼎 “喂” 煞用的，还是另有别的用处？比如…… 用煞味引更多灵觉者来，好让他们都中煞，吸走他们的生命力，给老魔当 “养料”？
通道里的霉味又浓了起来，混着刚才展厅带出来的煞味，呛得人喉咙痒。林默摸了摸贴身的内袋，古镜碎片还安安静静的，却比刚才烫了点 —— 温度不高，像揣了颗温乎的鸡蛋，却带着点警示的意味，像是在提醒他：这里的危险，远不止一个青铜爵的陷阱，也不止一个诡气发射器，张叔背后，肯定还藏着更大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