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边州节度使府邸深处,有一处守卫极其森严,甚至堪称禁地的幽静院落。
这里,便是白家最大的底蕴,那位神秘神魂大修——白凌云的闭关之所。
这一日,白擎天带着世子白兴业,经过通传后,恭敬地走进了这处院落的一间静室。
静室内并无过多陈设,只有几个蒲团,一个香炉散发着宁神静气的淡淡香气。
一个身影背对着他们,坐在主位的蒲团上,身形看起来颇为年轻,但周身却散发着一种与外貌截然不同的古老、苍茫、如同山岳般厚重的气息。
“不肖子孙白擎天(白兴业),拜见老祖宗。”白擎天父子二人躬身行礼,态度极为恭敬。
那身影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属于白家某个旁系子弟的年轻面容,但那双眼睛却深邃如同古井,蕴含着无尽的岁月沉淀。
他,便是白家活了144年的老祖,阴神七转巅峰的魂道大修,白凌云。
白凌云,白文山幼子,年轻时为沙场战将,现在为神魂大修,绰号“血海浮屠”,神魂半融边州大地,为白家最强底蕴。
“起来吧。”白凌云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与山川大地共鸣的奇异韵律,“是为了那个叫王至诚的年轻人而来?”
“老祖宗明鉴。”白擎天直起身,将王至诚召来嫡系和他济养堂班底最近的行动,以及白家内部的担忧,简要地叙述了一遍。
白凌云静静地听着,脸上无悲无喜,直到白擎天说完,他才缓缓开口:“二十一岁的文武双鼎甲,兼神魂大修……此等天赋,莫说当今之世,便是追溯千年、万年,亦属凤毛麟角。齐太祖、冠军侯在他这个年纪,也未必有他这般成就。”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那是对绝世天才的欣赏,也夹杂着一丝对自身道途受阻的怅惘,“此子,身负大气运。”
这也是他之前要求白家和王至诚联姻的原因所在。
白兴业忍不住问道:“老祖宗,那依您看,我们白家该如何对待他?他如今已经开始行动,其势力也开始渗透边州,若放任不管,只怕养虎为患。”
白凌云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他看了白兴业一眼,缓缓道:“对付?如何对付?以力压之?且不说老夫如今状态不佳,即便全力出手,能否留下他也在两可之间,大气运之人不是那么好杀的!一旦撕破脸,我白家基业,顷刻间便有倾覆之危。”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奈:“老夫困于这具皮囊,神魂与边州地脉半融,虽得地利,苟延残喘,稳固魂体,却也受其桎梏,难以远离,更难以全力施为。这夺舍转生之术,纵然是后辈自愿奉献,终究是逆天而行,有伤天和,心障难除啊……”
白擎天父子闻言,皆是心中一凛。
老祖宗当年肉身大限到来,不得已之下,才在一位自愿献出身躯的家族后辈协助下,以秘法转移神魂,延续性命。
但也正因如此,老祖宗留下了巨大的心魔破绽,导致神魂境界停滞在阴神七转巅峰,且时有波动,需要常年闭关,并借助与边州大地共鸣来稳固神魂。
这是白家最大的秘密,也是白家底蕴虽厚,却无法轻易动用的原因。
老祖宗太过重视白家与白家子弟,道德底线也太高了!
这是白家的大幸,却也是白家的大不幸!
“老祖宗……”白擎天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白凌云好似没有发现白擎天的心绪变化一样,继续道:“与此子为敌,殊为不智。他气运正盛,潜力无穷,只能为友,不能为敌。至少,在楚岳这个共同大敌未除之前,绝不能与他交恶。白家与他,合则两利,斗则俱伤。联姻之策,是对的。但莫要以为一桩婚姻就能完全掌控他。与他相处,当以诚相待,以利相结,同时不断壮大自身。唯有白家本身足够强大,才能让他始终觉得,与白家合作远比对抗更符合他的利益。”
他最后强调道:“记住,擎天,兴业,对于王至诚,怀柔、合作、共赢,是唯一的选择。警惕必不可少,但切不可主动挑衅,滋生事端。白家的未来,或许……还需要借重他的力量!至于皇位,得之我所幸,失之我所命!重点是家族传承和边州基业!。”
听完老祖宗的话,白兴业心中沉甸甸的。
家族最强定海神针对王至诚的评价和态度一如既往,且再次强调了只能合作不能为敌的方针,他之前那些带有压制、算计的想法,不得不彻底收敛起来。
按照老祖宗的说法,面对王至诚这头潜龙,白家似乎除了深度绑定与合作之外,已别无他选。
就在王至诚一家团聚,白家内部暗流涌动之际,镇北城的各个角落,一些隐秘的信息正通过各种特殊的渠道,悄然流向远方。
在城西一家看似普通的皮毛商行后院,一个作北地商人打扮的汉子,正将一枚细小的、用特殊药水处理过的羊皮卷,塞进一只经过严格训练的草原鹰隼脚上的铜管里。
他低声用狄语吩咐同伴:“速发回王庭:王至诚麾下出现一批陌生年轻面孔,似有渗透边州迹象。白家未做表示,但推测会有暗流。王庭可趁机分化王至诚与白家的联盟,否则他们联盟稳固,对我部将是大患。”
而在城南一处西域风格的客栈内,一个高鼻深目的胡商,正借着检查货物的掩护,用隐语向伪装成驼队首领的上线汇报:“确认王至诚父母已至,白家高层集体出面迎接,规格极高。其随行少年分散城中,意图不明。此子声望在边州民间颇高,建议大祭司调整策略,或可考虑暗中接触,试探其对我西域之态度。”
更隐蔽的是,在距离边州节度使府不远处的一间书肆内,掌柜的看似在整理账目,实则笔尖飞快地在一本普通的账本空白处,用密写药水记录着:“王至诚根基已显,班底入边州,白家忌惮且拉拢。皇后太子对其依赖日深。边州力量对比或生变,白家内部分化迹象初现。请相爷早做决断,是否启动‘断刃’计划,离间其与白氏关系?”
这些情报,或通过鹰隼穿越茫茫草原,或随着驼队隐入丝绸之路,或经由秘密驿站快马加鞭送往京城,最终汇聚到北狄王庭、西羌权贵以及京城李初昭的案头。
王至诚父母及核心班底的出现,其所带来的涟漪,正快速扩散至更广阔的天地,引动各方势力的神经。
镇北城的天空,看似平静,实则已是暗流汹涌,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