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外,王至诚随后平静地提出,之后的战局该由太子楚辰御驾亲征,夺回京城。
为正式登基,积累功绩和名望!
王至诚此话一出,赤水元君、崔琰、白凌云等人的眼眸同时微动,但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他们对皇位没有兴趣,也都明白皇位落不到他们身上。
担惊受怕了不短时日的皇后白清霜和太子楚辰则是在心中狠狠出了一口气。
他们赌对了!
王至诚没有齐太祖之心,最起码暂时没有。
“辰,多谢王师谋划!辰在此立誓,往后余生,必不负王师!”在母亲白清霜的暗示下,楚辰当即出列,郑重承诺道。
白兴业看着这一切,攥紧了拳头,心中涌出一股无力感。
他浴血奋战,白家儿郎死伤枕藉,但在这决定天下未来之主的会议上,他这位定北侯的“愿望”,竟如此被“忽视”…
实力,还是实力不够啊!
皇位,真的与他、与白家无缘了!
老祖为什么不给他争取?
王至诚就算不想自己上位,为什么要将皇位还给楚家?
为什么不能选择白家?
难道他白家付出的不够多,对他不够好吗?
想到这里,白兴业再次深深看了妹妹白清霜和外甥楚辰一眼。
他们还真是好运道!
还是说,妹妹白清霜付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代价,以至于让王至诚做此决定?
白兴业心中不无阴暗的想道。
但是仔细一想,以王至诚如今的身份地位,年老色衰的妹妹白清霜理应无法诱惑得了王至诚才对啊!
那么,究竟是何原因让王至诚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白兴业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会议散去,众人心思各异地离开。
白兴业满腹心事,正欲离开,一名心腹近卫却悄然来到他身边,低声道:“侯爷,老祖请您过去一叙。”
白兴业心中一凛,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深吸一口气,跟着近卫来到了白凌云清修的静室。
静室内檀香袅袅,白凌云盘坐在蒲团上,气息悠长,仿佛与整个镇北城的山石融为一体。
他睁开眼,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这位新任家主的曾孙辈。
“兴业,坐。”白凌云指了指对面的蒲团。
白兴业恭敬行礼后坐下,还未开口,白凌云便直接点破了他的心结:“心有不甘?”
白兴业沉默片刻,终究是没忍住,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老祖!我不明白!为何是楚辰?父亲战死,我白家儿郎血染沙场,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难道就是为了将楚岳拉下马,再把楚辰扶上去?那我们白家算什么?我们忙活这一场,损兵折将,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只是为他人做嫁衣吗?!”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王至诚他明明有机会……就算他自己不想,为何不能是我白家?芷兰是我堂妹,由我白家上位,对他也是利大于弊!”
白凌云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发泄完,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沧桑与洞明:“兴业,你真的认为由我白家上位,对王至诚来说利大于弊?”
“我…”白兴业很想说是,但他明白他骗不了老祖,更骗不了他自己。
一时气愤之语可以,但是当真,那就是把别人当傻子了!
“兴业,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白家上位,绝无可能。”看见白兴业的神态,白凌云叹了一口气,如是说道。
“为何?我们白家……”白兴业急了。
白凌云打断他,“王至诚此人,修的是‘君子剑意’,求的是自身超脱与践行之道。从他今日选择扶持楚辰上位便可看出,他无意于皇位那等俗世权柄,至少现阶段是如此。”
他顿了顿,看着若有所思的白兴业,继续道:“而楚辰母子,自京城逃难至边州,看似有我们这娘家依靠,但当我们白家也展露出上位野心时,他们便明白,我们不再是依靠,甚至是威胁。他们能依靠谁?唯有王至诚。他们在用全部信任赌王至诚的‘道心’和‘良心’。而王至诚,他接受了这份赌注,因为一个稳定、可控、且对他心存无限感激的皇帝,符合他‘君子’之道,也能让他超然物外,继续追求自身力量的极致。”
“可是……”
“没有可是!你做不到霜儿和楚辰这样的绝对信任!”白凌云语气加重,“而且,你再看看王至诚身边汇聚的力量。赤水元君,为何鼎力相助?除了王至诚的承诺,你可还记得她与清霜已逝的长女楚瑶相交莫逆?这份香火情,让她在情感上会更偏向楚辰一些。崔琰,他的孙女是王至诚兼祧之大房媳,白家上位,于他无益,而且他崔琰与楚泽、霜儿、辰儿过去的交情仍在!”
白凌云一番剖析,将错综复杂的关系和利益点明,听得白兴业额头微微见汗。
“所以,让楚辰登基,是我们权衡之后,能凝聚最多支持者,也是阻力最小的选择。是当前局势下的最大公约数。”白凌云最终总结道,“兴业,清霜是你亲妹,辰儿是你亲外甥,他们身上流着一半白家的血。由楚辰登基,我白家依旧是后族,是帝舅,荣华富贵、边州基业皆可保全。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白兴业颓然低头,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可是……父亲他……还有那么多死去的族人……我心难平!总觉得我们白家,忙忙碌碌,损兵折将,最后却像是……白忙了一场。”
“糊涂!”白凌云轻斥一声,“上层博弈,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们起兵,最初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在乱世中攫取更大的权力。如今,我们保住了基业,甚至因为抵御外敌、扶立新君之功,地位会更稳固。这怎么能叫白忙活?难道非要坐上那张龙椅才算成功?”
他语气放缓,带着一丝劝慰:“兴业,你要记住,对于我们这样的家族而言,很多时候,能在惊涛骇浪中保住现有的地位和实力,就已经是一场胜利了。别总想着每次博弈赢了之后都必须更进一步,那是不现实的贪念。权力场上的角逐,活下去,并且活得好,才是根本。放下不该有的心思,稳住边州,与王至诚、与未来的新帝保持良好的关系,才是你作为家主现在最该做的事情。”
白凌云的话语如同暮鼓晨钟,敲在白兴业心头。
他虽然心中仍有不甘的火焰在燃烧,但也明白老祖所言是残酷的现实。
他缓缓松开拳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涩声道:“孙儿……明白了。我会以家族为重,稳住局面。”
白凌云看着他眼中仍未完全消散的野火,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压制,但眼下也只能如此。
他挥了挥手:“明白就好,去吧,好好安抚军中将士,准备……进京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