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齐面色冷峻,他指挥着部队轮番佯攻,寻找京城守军的薄弱环节,但收效甚微。
京城守军的人数虽处于绝对劣势,但凭借地利和决死意志,竟硬生生顶住了边州先锋军数日的猛攻。
城墙上下,尸积如山,鲜血染红了斑驳的墙砖,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焦糊气味。
战争的残酷,在这一刻展现无遗。
真正的战争,没有浪漫的英雄主义,只有冰冷的死亡和绝望的挣扎。
攻城方的士兵呐喊着攀上云梯,下一刻就可能被长矛捅穿,被滚石砸落;守城方的兵勇奋力掷下滚木礌石,也可能被神射手一箭封喉,倒在血泊之中。
江湖高手在个体战力上或许远超普通士兵,但在这种规模的战争中,个人的勇武被极大削弱,了空大师挥舞熟铜棍砸翻数十名登城敌兵,自身却也被弩箭所伤;南海剑派三长老剑法超群,连斩上百人,但最终也力竭后被砍断了一只胳膊,还好南海剑派的弟子们眼疾手快,这才将他救了回去……
武道修士,真气境之前,最多也就只能在战场上做到以一敌百!
再多,就超出他们的能力范畴了!
随着激战继续,京城,这座曾经大楚帝国象征的雄城,此刻已然化作了一座巨大的血肉磨盘,吞噬着双方的生命。
先锋军受挫、伤亡不小的军报,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中军。
中军大帐内,太子楚辰看着军报,稚嫩的脸上难掩焦急之色:“王师,崔相,京城久攻不下,先锋损伤颇重,是否……是否应加速进军,或由王师或崔相亲自出手,一举破城?”
崔琰眉头微锁,沉吟道:“京城墙高池深,储备充足,守军若一心死守,确实难攻。而且,李初昭此人,虽精于权术,但能力出众!老实说,他的选择出乎老夫预料!但他既然已经做出了如此选择,那么现在的京城就不是那么容易破的!李初昭如今困兽犹斗,麾下更是聚集了一大批江湖亡命之徒,是一块极为难啃的硬骨头。只是……拖延太久,恐天下震动,亦会给其他观望势力错误信号。”
随着崔琰话落,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王至诚身上。
刚刚太子楚辰虽然点了王至诚和崔琰两人之名,但所有人都知道王至诚比崔琰更加强大,也更加适合战场搏杀!
崔琰到底只是阴神大修,而王至诚却是魂道、武道双修,且都立于天下顶点。
王至诚双眸眺望京城,神色平静,仿佛那惨烈的伤亡数字并未在他心中掀起太多波澜。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殿下,崔相,稍安勿躁。”
他走到巨大的军事舆图前,手指点向京城:“京城,的确坚固,易守难攻。不过,李初昭能撑到现在,靠的并非他有多大能耐,而是那批豁出一切的江湖人和残兵。但这些人,已是强弩之末,其士气如同绷紧的弦,绷得越久,断得越快,也越彻底。”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我军新附者众,人心未完全归附。此刻若我贸然亲临城下,强行破城,固然能速胜,但难免会给人以恃强凌弱、急躁冒进之感。更重要的是……”
王至诚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李初昭明知必败,为何不逃?反而聚集乌合之众,做这徒劳抵抗?他岂会不知,即便守上十天半月,也改变不了最终结局?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担心,这京城之内,或许还藏着我们不知道的陷阱,或许是楚岳留下的后手,或许是……其他觊觎之辈,正等着我大意之下,踏入其中。”
他顿了顿,看向楚辰和崔琰,语气坚定:“……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并非败于强敌之手,而是倒在了胜利前夕的疏忽大意之下。我军大势已成,京城已是瓮中之鳖,何必急于一时?让先锋军继续施压,不断消耗守军的有生力量和意志。我们率主力稳步推进,保持阵型,肃清周边,稳扎稳打即可。待京城疲敝不堪,内部生变,或确认并无陷阱之后,再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而定乾坤!如此,虽耗时稍长,却可保万全。”
王至诚的话语条理清晰,充满了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理性。
他将可能的危险摆在明面,尤其是“倒在胜利前夕”的可能性,让楚辰和崔琰都无法反驳。
楚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反对的话。
他知道,王至诚的谨慎,正是他们能走到今天的关键之一。
当初,楚岳诱敌了多少次,付出了多少代价,都没有把王至诚诱入他精心设计的陷阱。
直到,白家出手,王至诚才…
而且那个时候,王至诚之所以插手,恐怕大部分是因为当时他自认已经准备充分,可以闯破陷阱了!
而且,就算他现在催促又如何?
以王至诚的实力和威望,他拥有绝对的决策权和自主权。
他们只能选择听从王至诚的建议和安排。
催促是毫无用处的!
崔琰也明白这一点,他深深看了王至诚一眼,心中暗叹此子心思之缜密,行事之稳健,远超其年龄。
他拱手道:“王帅深谋远虑,老朽佩服。稳妥些,总是好的。”
于是,中军主力非但没有加速,反而更加有条不紊地向京城推进,沿途仔细清扫可能存在的隐患,巩固后勤线路。
王至诚坐镇中军大营,神识如同无形的大网,悄然覆盖四方,仔细感应着京城方向可能存在的异常能量波动或隐藏的杀机。
王至诚这份过度的谨慎,在楚辰和部分将领看来,或许有些小题大做。
但在王至诚心中,却是必要的措施。
他深知这个世界的水有多深,也深知自己走到这一步有多么不易,他绝不容许自己在最后关头出现任何闪失。
京城的攻防战,依旧在惨烈地持续着,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
而决定这座古老帝都最终命运的力量,却在后方不疾不徐地积蓄着,等待着最佳时机的到来。
这份沉稳,带给守城者的,是逐渐加深的绝望;带给攻城先锋的,是磨练和考验;而带给天下观望者的,则是一种更深沉的敬畏与顺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