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风卷着松针掠过溶洞口,林怡希踮脚将最后一筐土豆码进石窖。石窖是王大爷用炸药炸开的,深三米,四壁抹了防潮的石灰,此刻正飘着新翻泥土的腥气。
“第两千三百七十一斤。”她抹了把额角的汗,在随身携带的皮质本子上记下数字——这是母亲留下的“囤货日志”模板,封皮已经磨得起毛,内页却干净得像新翻开的书。
周延从外面进来,靴底沾着黑褐色的药渣:“王大爷说后山的野菊全采光了,晒干了能做消炎药。”他把竹篓往墙角一放,“还有半袋橡果,磨成粉能当代餐。”
“记上。”林怡希递过本子,“橡果粉,五百克,储存方式:密封罐,阴凉处。”
小满蹲在石窖边,正用树枝在泥地上画歪歪扭扭的萝卜。听见动静,她仰起沾着草屑的脸:“林老师,我能帮忙记吗?”
“当然。”林怡希把本子放在她膝盖上,“但字要写工整,不然明年我们找不到东西了。”
小满立刻坐直身子,用食指蘸着唾沫,在泥地上描摹“萝卜”二字。王大爷叼着旱烟袋凑过来,烟锅里的火星子明灭:“这丫头片子,跟你妈小时候一个样——她当年记种子账,连虫蛀了几颗都要标清楚。”
林怡希的手指顿了顿。母亲的笔记里确实夹着张泛黄的便签:“1998年秋,丢失二十粒抗寒菠菜种,疑被松鼠叼走。教训:囤货需防天敌。”
“今晚清点所有物资。”她合上日志,“按母亲的分类法:生存类(食物、水、燃料)、医疗类(药品、器械)、生产类(种子、工具)、防御类(武器、建材)。”
周延点头:“生存类最要紧。煤炭只剩八百公斤,土豆和红薯加起来够吃三个月,腊肉……”他顿了顿,“够吃到过年。”
“过年?”小满眼睛亮起来,“有饺子吃吗?”
“有。”林怡希揉了揉她的发顶,“前提是我们能把饺子皮的面粉省下来。”
深夜,溶洞外的松涛声里混着细碎的响动。林怡希攥着手电筒摸出去,看见三个黑影正扒着溶洞口的荆棘丛往里窥探。
“谁?”她喝了一声。
黑影转身就跑,其中一人的背包掉在地上,滚出半袋发霉的大米和几盒过期的抗生素。
“捡破烂的。”周延走过来,踢了踢那袋米,“估计是从南边逃难过来的,饿疯了。”
林怡希捡起那盒抗生素,盒底的批号显示是三年前的:“他们连过期药都要。”她把药盒扔进火堆,“但我们要守好规矩——囤货不是掠夺,是留给真正需要的人。”
接下来的三天,他们像蚂蚁搬家般整理物资。林怡希用母亲教的“三三制”分类法:三分之一即时使用,三分之一短期储备,三分之一长期封存。抗辐射白菜种子被装进真空袋,贴上“2045年春播”的标签;压缩饼干的铁盒里垫上干燥剂,码成整齐的方阵;就连王大爷的猎枪子弹,也按口径和数量登记在册。
“这里该放驱虫粉。”周延指着角落,“老鼠最爱啃种子袋。”
“知道。”林怡希从医疗箱里翻出樟脑丸,“母亲的笔记里说,樟脑丸和辣椒粉混合,驱虫效果更好。”她把两种粉末按1:3的比例拌匀,撒在每个储物箱的缝隙里。
小满抱着一摞玻璃罐跑过来:“林老师!我挑了最漂亮的罐子装蜂蜜!”
“轻点儿。”林怡希接过罐子,仔细检查封口,“这些蜂蜜要留着给伤员消炎,不能洒。”
暮色降临时,最后一箱物资入了库。林怡希在本子上画了个大大的勾,旁边写着:“生存类物资达标率92%,医疗类78%(缺抗生素),生产类100%(种子全入库),防御类85%(缺铁丝网)。”
周延靠着石墙坐下:“还差不少。”
“但我们在进步。”林怡希翻开母亲的笔记,指着其中一页,“我妈说,‘囤货的最高境界,不是堆成山,是每样东西都知道在哪、能用多久、怎么补。’”
小满蜷在他们中间,抱着自己的蜡笔画——画里有溶洞、石窖、码得整整齐齐的罐子,还有五个手拉手的小人。“林老师,”她打了个哈欠,“明天我们继续囤货好不好?”
“好。”林怡希帮她掖好毯子,“明天我们要囤够过冬的煤,囤够春天的种子,囤够……”她望着洞外渐浓的夜色,轻声补完,“囤够活下来的底气。”
月光透过溶洞顶的裂缝洒进来,照在本子最后一页。那是母亲用钢笔写的遗言:「如果有一天,世界只剩我们自己,别慌。囤货是根,希望是芽,只要根还在,春天就会从我们的仓库里钻出来。」
林怡希合上本子,听见远处传来雪粒子打在岩石上的轻响。这个冬天或许很难,但他们有囤货的智慧,有彼此的温度,还有——
永远为春天留着的,那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