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沙漠的酷热达到了顶峰。
在冰焰草和拟步甲的帮助下,基地迎来了久违的平静。绿洲生机勃勃,新的菜圃被开辟出来,孩子们在阳光下追逐嬉戏,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林怡希心中的不安,却像这沙漠的地下暗流,从未真正平息。
“怡希,你有没有觉得……”一天下午,王大爷拿着水管给菜地浇水,忽然压低声音说,“最近,基地里好像有人……变了?”
“变了?”林怡希停下手中的基因测序工作,皱起眉头。
“是啊,”王大爷叹了口气,“前几天,张工头还教新来的小伙子认电路图,今天问他,他说他忘了自己以前是做什么的。还有小雅,那个总缠着小满问问题的小女孩,现在只会呆呆地坐着,谁都不认识了。”
记忆的窃贼
恐慌,以一种比丧尸更诡异的方式,悄然蔓延。
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了类似症状:短期记忆丧失,忘记亲友的面孔,甚至忘记自己是谁。他们变得茫然、顺从,像个提线木偶。
更可怕的是,基地外围开始出现新的“丧尸”。
它们和之前的蚀骨雾鬼、幽影行者都不同。这些丧尸行动迟缓,穿着基地成员的制服,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茫然的微笑。它们不攻击活人,只是……靠近。
“它们在干什么?”小满躲在观测塔的掩体后,声音发抖。
林怡希调整着望远镜,脸色冰冷:“它们在‘收集’。”
通过高倍望远镜,她看到一名“拾忆者”靠近了一名失忆的基地成员。两者接触的瞬间,一道微不可见的、几乎透明的光晕从人类身上飘起,被拾忆者吸入体内。随后,那名人类脸上的茫然更深了,而拾忆者则发出了满足的、如同叹息般的低吟。
“它们在吞噬记忆。”林怡希得出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结论,“这些拾忆者,是这个新生态系统的‘清道夫’。它们回收被共生体剥离的、无用的‘数据’,并将它们……转化为自身的一部分。”
这不是物理层面的攻击,而是对人类文明根基的、彻头彻尾的摧毁。当所有人都忘记自己是谁,忘记如何使用工具,忘记如何团结,人类文明也就不复存在了。
母亲的“解药”
这一次,母亲的笔记没有直接给出答案。
但在一处被标记为“关于遗忘”的章节旁,林怡希发现了一张潦草的示意图,旁边写着:「记忆,是灵魂的锚。锚若松动,心随波流。欲固其锚,需知其源。沙海之下,有亘古之息,可镇魂,亦可……蚀魂。」
“亘古之息……”林怡希喃喃自语。
她想起了沙漠深处的岩层,想起了那些在极端环境下生存了千百万年的古老微生物。笔记里提到的,很可能就是它们。
“我明白了!”小满指着示意图,“这不是要我们去挖掘什么远古病毒,而是要我们利用一种……极端环境下的平衡力量!”
林怡希豁然开朗。
那些能在这种环境下休眠千年的微生物,它们的生命力极其顽强,代谢产物也必然具有强大的生物活性。它们或许能产生一种特殊的酶,既能“固定”濒临溃散的人类意识,又能对那些依赖精神能量生存的拾忆者造成致命的“腐蚀”。
“我们需要一份‘记忆锚定剂’。”林怡希立刻下令,“采集基地最深处岩层的样本,分离出那种古老的嗜极微生物!”
固魂之战
实验室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在培养皿中,那些来自地心深处的微生物缓慢地蠕动着,释放出一种几乎无色无味的代谢气体。
“就是它!”林怡希将气体导入反应釜,与一种从仙人掌汁液中提取的凝胶混合,“它能形成一层保护膜,稳定我们的脑波频率,防止记忆被抽取。同时,它的气味……对这些拾忆者来说,就像是浓硫酸!”
很快,第一批“固魂喷雾”被生产出来。
行动开始了。
周延带着一支小队,成员全部配备了这种喷雾。他们不再是战斗,而是进行一场“净化”。
当一名拾忆者靠近一名失忆的少年时,周延果断上前,对着拾忆者的面部喷出了喷雾。
滋——!
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拾忆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仿佛被泼了强碱,皮肤迅速溃烂,身体在原地扭曲挣扎,最后化为一滩黑色的灰烬。
而那名少年,则晃了晃脑袋,眼神重新聚焦,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我……我是维修组的李明……”
沙漠的哀嚎
净化行动持续了整整两天。
所有的拾忆者和大部分被深度感染的人类都被处理。基地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但每个人都心有余悸。
林怡希站在观测塔上,看着夕阳下的绿洲。危机再次解除,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她将一瓶从地心采集的微生物样本封存起来。
“我们又一次赢了。”周延走到她身边。
“不,我们只是又一次……借用了这片土地的力量。”林怡希轻声回答,“母亲说得对,万物皆有平衡。我们消灭了蚀骨雾鬼,它们留下了共生体;我们消灭了共生体,它们又催生了拾忆者。我们以为在对抗丧尸,其实,我们是在学习如何与这片沙漠的意志共存。”
她望着无垠的沙海,仿佛听到了一声悠长的、来自地底的叹息。
那不是绝望的哀嚎,而是一种……等待被理解的、亘古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