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宿舍楼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苏式风格，红砖墙，拱形窗，楼道又长又暗，即使白天也亮着几盏昏黄的灯。关于这栋楼，最出名的传说是关于“第十三级台阶”。
据说，这栋楼原本的设计每层只有十二级台阶。但不知从何时起，很多晚归的女生都声称，在特定的时间——通常是午夜零点前后——爬楼梯时，会莫名其妙地多出一级，变成十三级。而踩上那级“不存在”的台阶的人，总会遭遇不幸。
轻则大病一场，重则……有人说，三年前那个在顶楼水箱里发现的女生，生前最后一条短信就是：“我踩到了第十三级台阶。”
林夕拖着行李箱站在楼前时，天空正飘着细雨。作为心理系的新生，她被分配到了这栋老楼的413寝室。
“又是新生？”舍管阿姨从窗口探出头，眼神有些古怪，“413房间钥匙。晚上十一点锁门，没事别乱跑，尤其别在半夜爬楼梯。”
林夕接过钥匙，发现阿姨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绳，上面串着几颗木珠，像是某种护身符。
楼道里果然很暗，墙皮有些剥落，露出里面的红砖。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发出吱呀的响声，在空旷的楼里回荡。林夕数着台阶上楼：一、二、三...十二。正好十二级。
413寝室在走廊尽头。推开门，三个室友已经到了。
“你好，我是李雯，”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接过她的行李，“这是李娟，还有赵萌。”
简单的寒暄后，李雯压低声音：“听说这栋楼的事了么？”
“什么事？”林夕问。
“第十三级台阶啊，”赵萌凑过来，“据说今晚凌晨就是‘窗口期’，最容易撞见。”
李娟打了个寒颤：“别说了，怪吓人的。”
林夕笑了笑，没在意。作为心理系学生，她更相信这些都是集体心理暗示。
深夜，林夕被噩梦惊醒。梦里她一直在爬楼梯，怎么也爬不到头。看了眼手机，零点零一分。
口渴得厉害，她决定去一楼自动贩卖机买瓶水。
楼道里的灯似乎更暗了，忽明忽灭。林夕踩着拖鞋往下走，木质楼梯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走到三楼下二楼的转角平台时，她下意识地数起了台阶：一、二、三...十一、十二。
等等，好像多了？
她停下脚步，心跳突然加速。低头仔细数了数脚下的台阶——十三级！真的多了一级！
就在这时，头顶的灯啪地一声灭了，整个楼梯间陷入彻底的黑暗。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林夕感到有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下她的后颈。
她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冲回寝室，锁上门，缩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怎么了？”李雯被惊醒，打开台灯。
“台、台阶...多了一级...”林夕语无伦次。
李雯脸色瞬间白了：“你踩上去了？”
“没、没有，我发现了就赶紧跑回来了。”
李雯松了口气，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香包塞给林夕：“拿着，保平安的。”
第二天上课，林夕精神恍惚。下课时，一个陌生男生拦住了她。
“同学，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男生表情严肃，“我叫陈昊，民俗学专业的。你印堂发黑，身上有股不干净的气息。”
林夕本想反驳，但想到昨晚的经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昨晚零点左右，你是不是在宿舍楼梯间？”陈昊问。
林夕惊讶地点头。
“那就对了，”陈昊叹气，“昨晚是农历十五，阴气最重的时候。你差点就成了‘那个’的替身。”
陈昊告诉她，关于“第十三级台阶”的传说有几个版本。最可信的是，五十多年前，有个女生在楼梯间被侵犯后推下楼梯身亡。从此她的怨气就困在那里，每当阴气重时，就会多出一级台阶，寻找替身。
“你怎么知道这些？”林夕问。
陈昊沉默片刻：“那个女生，是我姑姑。”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林夕几乎要相信那晚只是自己的幻觉，直到周二晚上。
那晚李娟晚归，直到锁门时间还没回来。十一点半，她的手机突然收到李娟的短信：“救命！我在楼梯间！多了一级！”
三人立刻冲出去。楼梯间的灯完全黑了，只能靠手机照明。在二楼到三楼的转角，她们找到了瘫软在地的李娟。
“我踩上去了...”李娟脸色惨白，“我踩到第十三级台阶了...”
第二天，李娟发高烧被送进校医院。医生查不出原因，只说受了严重惊吓。
林夕决定调查真相。她在学校档案馆查到了一则1968年的新闻：女生陈某在宿舍楼梯间坠亡，警方认定为意外。
“陈雪，”林夕念着死者的名字，“这就是你姑姑？”
陈昊点头，眼中闪过痛苦：“但这不是全部真相。”
他拿出一张老照片，是陈雪和另一个女生的合影。“这是她最好的朋友，刘建军。事故发生后不久，刘建军就转学消失了。我怀疑她知道内情。”
林夕注意到照片背景就是那栋宿舍楼，楼梯扶手上刻着几个模糊的字。放大后勉强能辨认出：“永不相负”。
“永不相负...”林夕喃喃道，“这像是某种约定。”
当晚，林夕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她穿着老式校服，和一个女生并肩坐在楼梯上。
“我们必须永远保守秘密，”另一个女生说，“永不相负。”
“永不相负。”梦中的自己回答。
醒来后，林夕感到一阵心悸。她突然意识到，梦中那个女生的脸，竟然和舍管阿姨有几分相似。
第二天，林夕故意在舍管窗口多逗留了一会儿。趁阿姨不注意，她瞥见桌下压着一张老照片——正是陈雪和刘建军的合影！
“阿姨，您认识陈雪吗？”林夕突然问。
阿姨的手猛地一抖，茶杯差点打翻：“不、不认识。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刘建军呢？”林夕步步紧逼。
阿姨的脸色瞬间惨白：“出去！”
林夕被赶了出来，但更加确信阿姨就是刘建军。
当晚，林夕和李雯决定夜探舍管办公室。趁阿姨去巡楼，她们溜了进去。在抽屉最底层，她们找到一个铁盒，里面是一沓发黄的信件。
信件是陈雪写给刘建军的，字里行间透露出一个秘密：两人当时都爱上了一个男老师，但男老师选择了陈雪。刘建军在信中写道：“我恨你，但我们永不相负。”
最后一张纸条写着：“今晚楼梯间见，把话说清楚。”
日期正是陈雪死亡当天。
“所以不是意外...”林夕喃喃道。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锁上了。阿姨——刘建军——站在门外，手中拿着一把钥匙，脸色阴沉。
“为什么要挖出来？”她的声音嘶哑，“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能让它过去？”
“是你推了她？”林夕问。
刘建军笑了，笑容扭曲：“我只是约她见面，想让她放弃李老师。但她不肯，我们吵了起来...她脚滑了，我本来可以拉住她的...”
她的眼神变得空洞：“但我没有。我看着她摔下去，数着台阶：一、二、三...直到第十二级，她不动了。”
“然后你制造了第十三级台阶的传说，吓唬所有人远离那里，以免有人发现真相？”林夕接话。
刘建军没有否认：“现在你们知道了，就不能留你们了。”
她打开门，手中多了一根棍子。林夕和李雯被迫退向楼梯间。
“知道为什么会有第十三级台阶吗？”刘建军的声音在空荡的楼梯间回荡，“因为每当有人接近真相，她就会回来讨债！”
突然，楼梯间的灯全部熄灭。黑暗中响起一个女人的哭声，若有若无。
刘建军脸色大变：“雪儿？是你吗？”
嗒、嗒、嗒。
高跟鞋敲击台阶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一步一步，不紧不慢。
林夕数着脚步声：一、二、三...十二。
停顿了一下，然后是第十三声——格外沉重，仿佛踩在什么柔软的东西上。
一个白衣身影缓缓从黑暗中浮现，长发遮面，脚下滴着鲜血。
“永不相负...”幽灵般的声音在楼梯间回荡，“建军，你负了我...”
刘建军尖叫一声，失足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头撞在栏杆上，不动了。
灯光重新亮起。林夕和李雯颤抖着走下楼梯，发现刘建军还有呼吸，但已经昏迷。
警察和救护车很快赶到。刘建军被抬走时，手腕上的红绳突然断裂，木珠散落一地。
事后，学校封锁了消息，只说舍管阿姨突发急病退休。
宿舍楼进行了翻新，楼梯全部重建，再也没有人见过第十三级台阶。
但每当午夜零点，偶尔会有学生声称，听到楼梯间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息声，数着：“一、二、三...十三...”
而林夕的背包里，多了一样东西——那串从刘建军手腕上掉落的木珠。有时深夜，她会摸到其中一颗珠子，冰凉如水，仿佛刚刚从什么冰冷的手腕上取下。
她始终没有告诉任何人，在刘建军摔下去的那晚，她清楚地数过楼梯——只有十二级台阶。
那第十三声脚步声，究竟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