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高中的西北角,是学校的垃圾集中点。
那是一排低矮的砖房,平日里总是散发着剩饭馊水和废纸霉烂混合的怪味。除了定时来清运的工人和值日生,很少有人会靠近那里。
林夕被分到周四的值日小组,任务是放学后把各楼的垃圾桶推到垃圾站,并完成初步分类。这活又脏又累,大家能躲就躲,但林夕家里条件不好,这份工作能换来额外的餐补。
九月的傍晚,天气依然闷热。林夕拖着最后一个绿色的厨余垃圾桶,走向垃圾站。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垃圾桶轮子发出的吱呀声。
突然,他听到一阵细微的呜咽声,像是小猫的叫声,从垃圾房深处传来。
“有人吗?”林夕放下垃圾桶,试探着问了一句。
呜咽声戛然而止。
他摇摇头,觉得自己大概是听错了。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更清晰了,不像动物,更像是一个女孩压抑的哭声。
林夕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走向垃圾房深处。
越往里走,气味越难闻。废弃的试卷、吃剩的盒饭、坏掉的体育器材堆得到处都是。在角落一堆废弃课桌椅后面,哭声变得清晰起来。
“谁在那儿?”林夕的声音有些发抖。
没有回答,只有断断续续的抽泣。
他鼓起勇气,扒开挡路的破椅子,手电光柱照过去——
角落里蹲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背对着他,肩膀一耸一耸地哭泣。她的校服看起来有点旧,款式似乎也和现在的略有不同。
“同学,你没事吧?”林夕稍微松了口气,“需要帮忙吗?”
女生停止哭泣,缓缓转过头来。
林夕倒吸一口冷气——女生的脸苍白得不像活人,眼睛又红又肿,但最可怕的是,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深紫色的勒痕,像是被什么绳子狠狠勒过。
“帮帮我...”女生的声音气若游丝,“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你、你的脖子...”林夕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女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露出一个凄然的微笑:“这个啊...没关系。你能帮我找样东西吗?”
“什么东西?”
“一个红色的发卡,蝴蝶形状的。”女生的眼神变得急切,“对我来说很重要。应该就在...这附近。”
林夕还想问什么,远处传来同学的喊声:“林夕!完事没?锁门了!”
他回头应了一声,再转回来时——角落里空无一人,只有几只苍蝇在嗡嗡作响。
林夕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跑出垃圾站,连垃圾桶都忘了收拾。
第二天,林夕魂不守舍。他把昨晚的经历告诉好友陈浩,陈浩却笑他:“肯定是太累了产生幻觉!哪有人会大晚上在垃圾站哭?”
但林夕确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午休时,他鬼使神差地又去了垃圾站。白天的垃圾站看起来平常无奇,工人们正在装车清运。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阳光下某个闪光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在一堆废弃文具中,躺着一个红色的蝴蝶发卡。
林夕的心脏狂跳起来。他趁人不注意,迅速捡起发卡塞进口袋。
当晚,林夕值日时故意留到最后。等所有人都离开后,他再次来到垃圾站深处,掏出那个发卡。
“你要找的是这个吗?”他低声问道。
空气中突然泛起一股寒意,那个苍白的女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眼中闪着激动的光。
“是它!就是它!”女生伸手想拿发卡,手指却直接穿过了实物。
她看着自己透明的手,悲伤地笑了:“我忘了...我已经碰不到东西了。”
“你到底是谁?”林夕鼓起勇气问。
“我叫苏晚晴,2005年在这所学校读高三。”女生的身影飘忽不定,“那天晚上,我来这里见一个人...但我们吵了起来...他、他掐住了我的脖子...”
林夕震惊:“是谁?为什么?”
“他叫...”女生的声音突然被一阵刺耳的噪音淹没。她的形象开始扭曲,仿佛受到极大的痛苦,“说不出来...每次想说出名字,就会这样...”
“那我能怎么帮你?”
“证据...”女生的声音断断续续,“我的日记...应该还被埋在这里...上面有所有真相...”
说完,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林夕决定调查苏晚晴的事。他在学校档案室查到,2005年确实有个叫苏晚晴的女生退学,官方原因是“家庭搬迁”。当年的校报上还有一则寻人启事,说苏晚晴离家出走,但很快就没了下文。
最可疑的是,当时的校长在不久后突然辞职,举家迁往外地。
林夕找到一位即将退休的老校工打听。老校工听到苏晚晴的名字,脸色大变:“孩子,别问这个事了,不好...”
但在林夕的坚持下,老校工还是透露了一点:当年苏晚晴和校长的儿子谈恋爱,被人发现后,校长极力反对。后来女孩就莫名其妙消失了。
“当时有人说是私奔了,也有人说是出事了...”老校工压低声音,“垃圾站那边,确实重新铺过地...”
周末,林夕借口义务劳动,再次潜入垃圾站。他在最里面的角落开始挖掘——那里的地面确实看起来比别处新一些。
挖了将近一小时,他的铁锹碰到了什么硬物。是一个密封的铁盒,里面有一本被塑料布包着的日记本。
日记的最后几页让人心惊:“我怀孕了...他说必须打掉...不然他父亲会毁了我全家...” “今晚必须说清楚...在老地方见...” 最后一页只有潦草的几个字:“他来了,带着绳子——”
日记本里还夹着一张照片,是苏晚晴和一个男生的合影。男生穿着同样的校服,胸前的校徽显示他是学生会干部。
林夕认出那个男生——正是现在的教导主任,赵老师。他是老校长的儿子。
当晚,林夕带着日记本来到垃圾站。苏晚晴的身影立刻出现了,比之前清晰许多。
“谢谢你...”她泣不成声,“现在我可以离开了...”
“但凶手还在逍遥法外!”林夕愤愤不平。
苏晚晴摇摇头:“有了这个,真相自然会大白。但小心,他感觉到你了...”
就在这时,一束强光突然照进来:“谁在那儿!”
赵主任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地看着林夕手中的日记本。
“给我!”他扑过来抢日记本。
挣扎中,日记本掉在地上,纸页散落。赵主任看到那些文字,脸色变得狰狞:“都是谎言!是她逼我的!非要生下孩子毁了我的前途...”
他突然掐住林夕的脖子:“就像当年掐死她一样...”
就在林夕快要窒息时,垃圾站内的温度骤然下降。废弃的纸片无风自动,形成一个漩涡。苏晚晴的身影出现在漩涡中央,眼中流着血泪。
“放开他。”她的声音不再柔弱,而是充满了冰冷的愤怒。
赵主任吓得松开手,瘫倒在地:“晚晴...对不起...我...”
但苏晚晴没有看他,只是对林夕轻轻点头,然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与此同时,警笛声由远及近——原来是陈浩不放心林夕,提前报了警。
赵主任被带走时,精神已经完全崩溃,不停地对着空气求饶。
案件重新审理,真相大白。老校长因包庇罪被追责,虽然已经去世,但名誉扫地。
垃圾站被彻底拆除,改建成了一个小花园,园中立着一块纪念苏晚晴的石碑。
从此,垃圾站再也没有传来奇怪的哭声。
但值日生们都说,有时在黄昏时分,会看到一个穿旧校服的女生在花园里散步,脸上带着宁静的微笑。
而林夕的书包里,一直放着那个红色的蝴蝶发卡——这是苏晚晴家人允许他保留的纪念品。
偶尔,在夜深人静时,发卡会微微发热,仿佛在向他传递某种无声的感谢。
林夕知道,有些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而那些被埋藏的真相,终有一天会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