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萨克斯坦,阿克莫拉州北部,一望无际的荒原。风吹过枯草,发出呜咽般的声音。林夕,一名因投资失败而债台高筑、被迫加入国际打井队避债的华裔地质工程师,正对着干涸的地层样本发愁。井队队长是个粗鲁的俄罗斯人,同事多是沉默的哈萨克壮汉,语言不通与环境艰苦让他倍感孤立。
一次钻探作业意外卡钻,处理过程中,钻头在极深的地层带上来一样东西——不是岩石,而是一个高度约三十厘米、雕刻粗糙、面目模糊的黑色石人。石人材质非石非玉,触手冰冷刺骨,上面沾满了深褐色的、类似干涸血迹的泥土。井队里一位年长的哈萨克司机拜图尔看到石人后,脸色瞬间苍白,在胸前画着类似伊斯兰教又混合了古老手势的符号,用生硬的俄语警告:「比赫!这是‘Жaлmayы3 kemп?p’(巫婆)的诅咒之物!快埋回去! deeper than it was! 它会带来死亡和疯狂!」
但俄罗斯队长认为这是古董,可能值钱,强行将石人留在了工地的杂物间。林夕被安排去清理石人上的泥土。当他用刷子小心翼翼刷过石人表面时,仿佛听到一声极细微的、饱含怨恨的叹息。当晚,那名俄罗斯队长在酗酒后,离奇地用猎刀割断了自己的喉咙,死前还用血在墙上画了一个扭曲的符号。
恐慌在井队蔓延。林夕出于一种复杂心理——或许是好奇,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这石人与自己一般被遗弃在荒原——深夜偷偷将石人带回了自己狭小的宿舍。他将石人放在床头,荒原的夜晚死寂,但他却开始听到一种声音——并非通过耳朵,而是如同从脚下大地深处传来的、沉闷而充满恶意的低语。那声音诉说着古老的仇恨、对生命的饥渴,以及一种扭曲的占有欲。
他的梦境变得恐怖而真实。他梦见自己被困在漆黑的地下,被冰冷的泥土包裹,有无数根须状的东西刺入他的身体,吸取他的温暖。梦中还交织着原始的、暴力的场景,他与一个由泥土和树根组成的、不断变幻形态的雌性存在交合,过程充满窒息感与撕裂般的痛苦,却有一种诡异的、融入大地般的归属感。醒来时,他常发现手臂上出现莫名的淤青,像是被紧紧抓握过,指甲缝里也塞满了黑色的湿泥。
井队开始接连发生怪事。一名曾欺负过林夕的壮汉在井边操作时被无故卷入机器,碾断双腿,惨叫时一直喊着「有东西拉我」。另一名队员开始梦游,总想往荒原深处走,说他听到「母亲」的呼唤。林夕恐惧地意识到,这些似乎都与他有关,特别是当他对着石人,无意识地将白天的怨恨倾吐之后。他似乎能通过这石人,将厄运导向他人。
林夕试图将石人丢弃到远处的荒野,但第二天,它总会诡异地回到他的床下。恐惧逐渐被一种扭曲的掌控感取代。他开始「喂养」石人。起初是滴上自己的血,血液瞬间被石人吸收,表面泛起一层油腻的光泽。后来,在低语的蛊惑下,他尝试将一些小动物(如沙鼠)的血抹在石人上。每次「喂养」后,石人会暂时安静,而林夕则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周围人的恶意,甚至能隐约影响他们的情绪,加剧他们的恐惧和猜疑,引发冲突。
代价是明显的。他的皮肤变得干燥粗糙,颜色暗沉,像是缺乏水分的土地。他渴望食用生的、带血的肉类,对蔬菜和熟食感到恶心。他的脚踝处出现了一圈深色的、如同老树根缠绕的纹路,走路时感到莫名的沉重。耳边的低语越来越清晰,开始索要更「新鲜」的祭品。它指引林夕,在无月之夜,将活物的心脏(最初是羊,后来是野狗)埋在石人下方。
一次,井队因事故暂时停工,大部分队员去镇上,只留林夕和少数人看守。一名醉酒队员企图抢夺林夕珍藏的家人照片并加以侮辱。积压的怨恨在低语的煽动下爆发,林夕用铁锹残忍地杀死了对方,并按照低语的指示,挖出了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埋在了石人下方。
这次血祭后,石人似乎隐隐大了一圈,触感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丝诡异的温热。林夕感到一股强大的、源自大地的蛮力涌入身体,但也感到自己的意识与那片荒原的联系更加紧密,甚至能模糊感知到地下水流和矿脉的走向。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人」,眼神空洞,动作有时会带有一种非人的僵硬感。
接连的死亡事件引来了警察和真正的恐慌。拜图尔找到了几乎与荒原融为一体的林夕,看着他脚踝上已经蔓延到膝盖的根状纹路和身上浓重的土腥味,老人眼中充满怜悯与恐惧:「你被‘Жep aha’(地母)的黑暗面缠上了!它要你把生命还给她!必须用最烈的火!」
方法是在正午烈日最盛时,将石人带到寸草不生的盐碱地,用骆驼刺和干枯的胡杨木搭建柴堆,将石人置于其上。拜图尔会念诵古老的咒文,然后点燃火焰。林夕必须赤脚站在滚烫的地面上,忍受地脉邪灵最后的挣扎和诱惑,直到石人被彻底烧毁。拜图尔警告,石人可能会激烈反抗,而林夕也可能被火焰一同吞噬。
正午,盐碱地热浪蒸腾。咒文响起,柴堆点燃。火焰升腾的瞬间,石人发出尖锐的、如同岩石摩擦的嘶鸣!地面微微震动,一股强大的力量试图将林夕拉倒在地。他脑海中响起地母怨灵充满诱惑和威胁的咆哮,许诺给他大地般的力量和永恒的生命。灼热的地面烫伤了他的脚底,但他咬牙坚持。
就在石人在火焰中开始发红、出现裂纹时,几辆警车和井队的车辆呼啸而来,他们的调查指向了林夕!混乱中,一声枪响,拜图尔倒地。柴堆被撞散,燃烧的石人滚落在地。林夕在极度恐慌和邪灵之力的作用下,本能地跺脚,地面竟裂开一道缝隙,他将滚烫的石人踢入裂缝,泥土迅速合拢。
林夕被逮捕,但因证据不足和精神鉴定问题,最终被遣返回国。他试图回归城市生活,但发现自己无法适应。他畏惧高楼,渴望接触泥土。他只能在郊区的苗圃找份工作,终日与泥土为伴。他对正常食物难以下咽,有时会偷偷吞食生肉甚至泥土。
一年后的清明节,他回老家上山扫墓。夜晚,他独自留在祖坟旁守夜(当地习俗)。夜深人静时,他感到脚下大地传来熟悉的脉动。他鬼使神差地用手挖掘着坟前的泥土,指尖触碰到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体。他挖出来一看,正是那个本该被埋在哈萨克荒原地下的黑色石人!它似乎小了一些,但更加漆黑深邃,表面还沾着中国故乡的泥土。
石人空洞的眼窝,正静静地对着他。林夕感到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诡异的归属感。他耳边再次响起了那熟悉的地脉低语,这一次,异常清晰:
「……回家……了吗?……这片土地……也很饥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