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沙尼亚南部,被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和泥炭沼泽所环绕的村庄“泥沼镇”,终年笼罩在潮湿的雾气中。林夕,一位专攻湿地生态学的环境顾问,受一家神秘的矿业公司委托,来此评估一片偏远沼泽区的生态状况,公司暗示地下可能存在稀有矿产。向导是当地一位沉默寡言的老猎人卡莱夫,他脸上布满疤痕,眼神如同冬日结冰的湖面。
卡莱夫划着木船,载着林夕深入沼泽腹地。空气中弥漫着腐殖质和某种甜腻的怪异花香。在采集水样时,林夕的船桨无意中搅动了下方的淤泥,带上来一团缠绕着水草和腐烂根须的黑色物体。那东西散开,竟是一具高度腐败、皮肤呈暗褐色、几乎与泥炭融为一体的动物尸体,像是麋鹿,但头颅扭曲,鹿角分叉诡异。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尸体暴露在空气中的瞬间,林夕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周围的雾气似乎骤然变浓,并且传来一阵低沉的、如同无数个声音在水下咕哝的耳语。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船沿,手腕却不慎被一株水下植物的锐利叶片划伤。伤口不深,但流出的血滴入浑浊的水中,竟没有立刻扩散,而是像一颗颗暗红色的珠子,沉了下去。当晚,林夕清洗伤口时发现,那道细小的划痕周围,皮肤开始呈现一种不祥的、如同瘀伤般的暗褐色,并且微微凹陷,像是正在被缓慢…吸吮。
村庄贫穷破败,村民大多面色灰黄,眼神麻木,带着一种被漫长湿冷季节磨蚀后的迟钝。他们对林夕这个外来者既好奇又畏惧。旅店老板娘,一个名叫莉丝的胖妇人,在给林夕送晚餐时,会盯着她手腕上那块越来越明显的褐色印记,嘟囔着“沼泽认得新面孔了”。村里的老巫师(或者说,村民眼中的医生)万纳老头,则用他颤抖的、沾着草药汁的手检查了林夕的伤口,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恐惧,嘶哑地说:“你惊动了‘泥眠者’……它在做标记……趁还能走,离开吧,姑娘。”
委托林夕的矿业公司代表,一个名叫索尔曼的西装革履的男人,却不断催促她加快进度,对村民的警告和林的担忧不屑一顾,只关心可能的“矿藏”。
林夕手腕的“瘀伤”面积逐渐扩大,颜色加深,中心部位甚至开始变得冰冷、失去知觉,触摸时仿佛在触摸一块浸水的皮革。她开始被噩梦困扰,梦见自己沉入温暖但令人窒息的淤泥中,有无数的根须缠绕身体,向深处拖拽。白天,她会产生短暂的幻觉,看到沼泽的水面下有大片移动的阴影,或是闻到那甜腻的花香突然变得极其浓烈,引发呕吐感。
她在万纳老头满是干草药和古怪标本的小屋里,找到一本以古爱沙尼亚语写成的、残缺的皮面书。书中提到了一个名为“万沼之主”或“泥眠之神”的古老存在,它并非沉睡,而是以一种超越人类理解的方式,存在于沼泽的每一滴水中、每一寸泥里。它通过一种特殊的“泥殖”过程扩张自身:将生物(动物或人)拖入沼泽,用淤泥和腐殖质缓慢替代其血肉,最终将其转化为一种“沼居者”——保留部分原貌、却完全听命于沼泽意志的行尸走肉。村民与它有一种古老的、绝望的共生:他们定期(通常在雾季最浓时)向沼泽献上祭品(通常是外乡人或被社会抛弃者),以换取村庄不被沼泽完全吞噬。矿业公司的到来,钻探的企图,惊扰了这位“旧神”。
林夕明白,自己不仅是潜在的祭品,她的专业活动本身就可能加速这个进程。她想中止调查,但索尔曼态度强硬,暗示合同有巨额违约金。她发现自己被无形地困住了。
书中记载了一个近乎传说的“净蚀”仪式,需要三样几乎不可能获得的东西:“圣火余烬”(从一座建在沼泽中孤岛上、早已废弃的古老基督教修道院祭坛中取出的、据说从未完全熄灭的灰烬)、“悔罪者之骨”(一位曾参与献祭但最终因悔恨而自杀的村民的指骨),以及“活水之源”(一处未被沼泽污染的地下泉眼的水,但泉眼可能已干涸或被封锁)。仪式需在“旧神”力量因被惊扰而活跃、但尚未完成“泥殖”的月亏之夜,于祭品将被投入的地点进行,风险极大,近乎自杀。
“圣火余烬”,卡莱夫在酗酒后含糊提到,那片孤岛是禁忌之地,有去无回。“活水之源”,万纳老头暗示可能在森林深处,但有“东西”看守。“悔罪者之骨”,则指向沼泽边一座孤坟。
月亏之夜前,浓雾锁村。索尔曼迫不及待地要开始初步钻探测试。林夕决定冒险一搏。她偷了卡莱夫的小船,凭借记忆和指南针,在能见度极低的雾中艰难划向孤岛。岛上修道院废墟阴森,她真的在祭坛下找到一撮冰冷的、却似乎蕴藏微弱热量的灰烬。在返回途中,她险些被水下窜出的、力大无穷的“东西”(像是半人半麋鹿的腐烂形体)拖入水中,侥幸逃脱,但船差点翻覆。
当晚,钻探机在沼泽边缘轰鸣启动。没多久,机械声变成了刺耳的怪响,随后是工人的惨叫。沼泽如同沸腾,浓雾中伸出无数由淤泥和水草构成的触手,袭击了工地。索尔曼失踪。村庄大乱。
林夕趁乱跑到沼泽边预定为“献祭点”的区域。她将灰烬撒入水中,将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小段细小指骨投入,然后将自己携带的最后一瓶纯净水(象征性的“活水”)倒在手腕的印记上。
“回到你的沉睡中去!这里没有你的祭品!”她对着翻涌的沼泽嘶喊。
沼泽的沸腾略微平息,袭击村庄的触手缩回。林夕手腕上的印记颜色变淡,但留下了一个永久的、如同烫伤的褐色疤痕。
几天后,雾散。矿业公司的人大部分死亡或失踪,项目终止。村庄恢复了死寂。林夕离开了。她以为事情结束了。
一年后,她接到一个包裹,寄件人模糊。里面是一块核心样本,来自那个沼泽的钻探点。随附的匿名纸条写着:“分析它。” 林夕在实验室的显微镜下观察样本,惊恐地发现,在泥炭和矿物颗粒中,嵌着一些微小的、结构奇特的…孢子或种子,它们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缓慢的代谢活动。
更让她浑身冰冷的是,她手腕上那个早已愈合的褐色疤痕,在接触到样本后,竟然传来一阵微弱但清晰的…搏动感,仿佛与显微镜下的那些微小生命产生了遥远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