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埃塞俄比亚北部一座岩石教堂下的秘密墓穴,林夕为拯救濒死的妹妹,偷走了圣徒干尸上能治愈百病的「圣手」。
归途她不断产生自残幻觉,总想砍掉自己的双手。
同行的向导和驴子接连发疯,在月圆之夜互噬而亡。
当地祭司说圣物需用等量的人体部位交换,否则将遭「以眼还眼」之刑。
林夕连夜赶回教堂,却看见妹妹正用偷来的圣手挖出自己的心脏递给她,微笑着说「姐姐,现在我们是完整的了」。
埃塞俄比亚北部的拉利贝拉,岩石凿成的教堂在月光下像巨兽的骸骨。林夕趴在潮湿的岩缝里,肺叶火辣辣地疼。下面十米处,那个被当地人称为“诅咒之门”的废弃墓穴入口,像一张沉默的嘴。她妹妹林晚就躺在临时营地简陋的帐篷里,气息奄奄。一种查不出原因的怪病,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她的生命。皮肤下的血肉仿佛在无声地消融,医院束手无策,只说是某种极度罕见的基因崩溃症。最后一个老得牙齿掉光的部落巫医,在收下她所有现金后,混浊的眼睛看着跳跃的火苗,嘶哑地告诉她,只有传说中埋在某座岩石教堂下方、某位圣徒的“不朽之手”,才能从死神手里抢人。
“圣乔治隐修院……地下墓穴……‘慰藉者’巴塞洛缪的右手……它能抚平一切伤痛……”老巫医的声音如同风穿过枯骨,“但那是亵渎……拿走它的人,会付出对等的代价……”
对等的代价?林夕看着妹妹日渐凹陷的脸颊,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代价是她付不起的。她花光了最后的积蓄,雇佣了本地向导阿贝贝和一头瘦骨嶙峋的驴子,趁着月黑风高,找到了这个地方。
阿贝贝是个精瘦的汉子,眼白在黑暗里泛着警惕的光。“林小姐,下面……不干净。”他指着那个黑黢黢的洞口,喉咙里发出咕噜声,“老人们说,惊动沉睡的圣徒,会引来‘衡量之手’。”
“衡量之手?”林夕往背包里塞着绳索和强光手电。
“以眼还眼,以手还手。”阿贝贝的声音压得很低,“你拿走什么,它就拿走你什么……甚至更多。”
林夕动作顿了顿,然后拉上背包拉链,声音冷静得不像她自己:“我只要我妹妹活。”
墓穴比想象中更深,更冷。空气里是千年尘土和石头风化的味道,还有一种……更陈旧的,类似肉桂混合着某种不可名状的腐败气息。手电光柱切开黑暗,照亮墙壁上斑驳剥落的壁画,上面描绘着圣徒行神迹的场景,但那些颜料在岁月侵蚀下变得诡异,受赐福的信徒面容扭曲,仿佛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他们在一处坍塌的侧室找到了目标。一具穿着破烂修士袍的干尸,靠坐在石壁旁,皮肉紧贴在骨架上,呈深褐色。令人惊异的是,他暴露在袍袖外的右手,却保持着一种近乎活人的、柔韧的苍白,指甲修剪整齐,皮肤光滑,仿佛刚刚沉睡过去。
这就是“圣手”。
林夕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她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走上前,从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用圣水(从一个路边苦行僧那里高价买来的)浸泡过的白布。她不敢去看干尸那空洞的眼窝,颤抖着伸出手,握住了那只“圣手”。
触感温润,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弹性。
她咬了咬牙,用力一掰!
“咔嚓。”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墓穴里格外刺耳。那只苍白的手,齐腕断裂,被她握在了手中。入手沉甸甸的,仿佛不是骨头,而是某种玉石。
几乎在“圣手”离开干尸残骸的瞬间,林夕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悸,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意识深处轻轻拨动了一下。很轻微,但令人极度不适。
她不敢停留,用白布将“圣手”层层包裹,塞进背包最里层,转身对脸色发白的阿贝贝低吼:“快走!”
归途似乎格外漫长而压抑。驴子变得焦躁不安,不停地打响鼻,蹄子刨着地上的碎石。阿贝贝也沉默了许多,不时回头张望,仿佛黑暗中有东西在尾随。
当夜,他们在荒野中扎营。林夕守着昏睡的妹妹,将那用白布包裹的“圣手”贴身藏好。疲惫如潮水涌来,但她刚一闭眼,眼前就闪过一道雪亮的锋芒!
不是幻觉。那感觉真实得可怕。她“看到”自己右手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砍刀,高高举起,然后朝着自己放在石头上的左手,狠狠剁下!骨头断裂的脆响,鲜血喷溅的温热……剧痛仿佛真实传来!
“啊!”她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后背。心脏狂跳,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左手——完好无损。但那种挥刀自残的冲动,那种冰冷的金属触感和皮肉分离的幻痛,却清晰地烙印在神经末梢。
是太累了吗?她喘息着安慰自己。
第二天,怪事变本加厉。那种突如其来的、想要砍掉自己双手的幻觉,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有时是在喂林晚喝水时,有时是在整理行李时。那幻象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有诱惑力,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低语:“砍掉它……就不必付代价了……砍掉它……”
她用力甩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真实的疼痛来对抗那诡异的冲动。她不敢告诉阿贝贝,只是更加沉默。
阿贝贝的状态也越来越糟。他开始胡言乱语,说一些林夕听不懂的当地土语,眼神涣散,时不时对着空气挥舞手臂,像是在驱赶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他指着林夕的背包,脸上露出极致的恐惧,嘶吼着:“它在动!我听到它在抓挠布!它想出来!”
那匹瘦驴更是彻底疯了。它不再听从驱使,开始疯狂地啃咬自己的缰绳,用头撞击拴着的树干,眼睛里布满血丝,口吐白沫。
月圆之夜。
惨白的月光将荒野照得一片清冷。阿贝贝和那头驴子的疯癫达到了顶点。他们不再试图伤害自己,而是转向了对方。在林夕惊恐万状的注视下,这一人一兽,如同失去了所有理智的野兽,嘶吼着,疯狂地扑向对方,用牙齿,用指甲,用蹄子,疯狂地撕咬、攻击!
鲜血、皮毛、碎肉飞溅。嘶吼声、啃噬声、骨骼碎裂声在寂静的荒野里回荡,构成一幅地狱般的图景。林夕瘫软在地,胃里翻江倒海,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
当一切平息,月光下只剩下两具残缺不全、纠缠在一起的尸体。阿贝贝的喉咙被咬开,驴子的肚腹被撕裂,内脏流了一地。
林夕连滚爬爬,抱起依旧昏迷但气息似乎平稳了一点的林晚,骑上另一头受惊但尚且完好的备用驴子,没命地向最近有人烟的地方逃去。
她逃到了一个偏僻的小村庄,几乎精神崩溃。村里的老祭司,一个脸上刺满古老纹身、眼神如同古井的老人,在听她语无伦次地讲述完经过,并看到她背包里那只依旧苍白、甚至隐隐透出一丝血色的“圣手”后,脸色骤变。
“你!你闯了大祸!”老祭司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惧,“你盗取了‘慰藉者’的圣骸!那是与神立约的凭证!”
“我妹妹……它能救我妹妹……”林夕泣不成声。
“救?”老祭司指着那只“圣手”,手指颤抖,“你看看它!它在‘活’过来!它在索取它的‘等价物’!”
林夕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心脏几乎停止跳动。那只断手,不知何时,指尖竟然泛起了一层淡淡的、如同活人般的粉色光泽!
“圣徒的恩赐,不容亵渎,更不容窃取!”老祭司厉声道,“古老的律法仍在运行——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你拿走了他的手,就必须用等量的、你自己的部位去交换!否则,‘衡量之手’会亲自来索取!它会拿走你……和你至亲之人的一切!直到‘公平’降临!”
等量交换!衡量之手!
林夕如遭雷击,向导和驴子互噬而亡的惨状瞬间浮现在眼前。那不是意外,那是……代价的开始!而她,就是下一个!还有林晚!
悔恨和恐惧像毒蛇啃噬着她的心。她当初为什么不信?为什么以为爱可以凌驾于一切规则之上?
没有时间了!必须还回去!
她不顾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濒临崩溃,将病情稍稳但依旧昏迷的林晚托付给村人,借了一匹马,带着那只越来越“鲜活”的“圣手”,再次冲向拉利贝拉,冲向那座黑暗的墓穴。
她几乎是滚下那个狭窄的入口,连滚带爬地冲过阴冷的甬道,回到了那间坍塌的侧室。
手电光柱颤抖着照亮干尸原本的位置。
林晚站在那里。
就站在那具失去右手的干尸旁边。
她背对着林夕,身形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小晚?”林夕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更深的不安,“你醒了?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晚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
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林夕从未见过的、平静到诡异的微笑。她的右手,赫然握着那只苍白、却仿佛活过来的“圣手”!
而她的左胸,心脏的位置,衣服被撕开了一个大洞,露出一个血淋淋的、空洞的窟窿!透过那个窟窿,能看到后面斑驳的岩石墙壁。
没有流血。一滴都没有。
“姐姐,”林晚开口了,声音轻柔,带着一种非人的空灵,脸上依旧挂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你拿走了它,需要付出代价。”
她举起那只属于圣徒巴塞洛缪的、诡异的“圣手”,动作轻柔地,探入自己胸口那个空洞之中。
一阵令人牙酸的、血肉与某种东西摩擦的细微声响。
然后,在林夕瞪大到极致、几乎要裂开的瞳孔注视下,林晚用那只“圣手”,从自己空荡荡的胸腔里,掏出了一颗还在微微搏动着的、鲜红的心脏!
那颗心,在她苍白的手掌中,一下,一下,沉稳地跳动着。
林晚将那颗跳动着的心脏,微笑着,递向面无人色、如同被冻结在原地的林夕。
“但是没关系,姐姐。”
她的声音依旧那么轻柔,那么空灵,在这死寂千年的墓穴里回荡。
“你看,现在,我们两个人,加起来,就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