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铜铃被穿堂风撞得轻响,像极了吕雉此刻紊乱的心跳。她倚在云纹锦枕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玄鸟玉珏。
这是刘邦当年还是沛公时亲手为她雕的,如今玉珏内侧已被磨出一道浅痕,正如她与刘邦的情分,早被岁月和林晓的出现,磨得只剩一片冰凉。
娘娘,人带来了。侍女小桃的声音从帘外怯生生传来。
吕雉坐直身子,袖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是她第三次派暗卫去寻那个能扳倒林晓的人,前两次都如石沉大海,直到昨日深夜,院角桃树下突然出现半枚青铜虎符,背面刻着二字。
那是她年轻时在楚营见过的,属于项家旧部的暗号。
殿门被推开一道缝隙,穿堂风卷着枯叶扑进来,带起吕雉鬓边的银发。进来的人约摸五十岁上下,身形清瘦如竹,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眉骨处有道旧疤,从额角斜贯至左颊,像条狰狞的蜈蚣。他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衫,腰间悬着块墨玉扳指,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见过吕皇后。那人垂首行礼,声音像刮过枯井的风。
吕雉盯着他眉骨的疤痕,忽然开口:当年垓下之战,项将军帐前有个姓萧的文书,替他誊写过二十封劝降信。后来楚军溃败,那文书被汉军砍了左耳,额角挨过一箭……她顿了顿,你这疤,倒和箭伤的位置对得上。
那人抬眼,眼底掠过一丝惊惶,随即又平复成死水:娘娘好记性。萧某这条命,是当年躲在乱葬岗里捡的。
萧承,萧记书坊的东家?吕雉端起茶盏,你在长安开了十年书坊,专印《孝经》《周礼》,连太子都去你那儿挑过书。她抿了口茶,可谁能想到,书坊后宅的地窖里,藏着半箱楚式戈矛?
萧承的喉结动了动,忽然跪下来:娘娘既然查得清楚,该知道萧某这些年只图个安稳。若不是前日收到娘娘的信……
安稳?吕雉冷笑一声,茶盏重重搁在案上,你当我想找你?林晓那小蹄子如今连刘邦都要让她三分!前日早朝,她竟劝刘邦废了非刘氏不王的规矩,说什么能者居之她忽然抓住萧承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他骨头里,她这是要断我吕氏一门的根!萧承,你恨刘邦夺了楚地,我恨林晓夺了圣心,咱们各取所需!
萧承被她抓得吃痛,却纹丝不动:娘娘要萧某做什么?
吕雉松开手,从袖中摸出个檀木匣子,打开来是枚羊脂玉蝉:这是当年戚夫人献给刘邦的贺礼,被我扣下了。她指尖划过玉蝉的眼睛,林晓最是护着戚夫人,若这玉蝉在戚夫人宫里被搜出来……
娘娘是想栽赃戚夫人私藏禁物?萧承摇头,可林晓上次能替戚夫人洗清诅咒的罪名,这次也能。
所以要更绝的。吕雉压低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