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墓内的火把被穿堂风掀起,火苗忽明忽暗,在石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吴煜蹲在一块刻着云纹的汉砖旁,笔记本摊在腿上,钢笔尖悬在纸页上方。他正盯着半空中那两道若隐若现的身影。刘邦的玄色龙袍在阴风中翻卷,张良的素白广袖却纹丝不动,像两团凝固的月光。
“当年井陉口一战,韩信率万人渡汦水,背水列阵。”张良轻摇羽扇,声音里带着金戈相击的清响,“赵军见我军无退路,皆笑韩信不懂兵法。待我军先锋与赵军短兵相接时,两千轻骑早绕至敌后,拔赵旗换汉帜。赵军回头见营垒尽白,顿时溃不成军。”
吴煜的笔尖重重戳在纸上,洇开一团墨渍。他想起课本里“背水一战”的简略描述,此刻听张良细述,才知每一步都暗藏机锋:“原来那两千轻骑不是临时起意,是韩信三日前便派出去的?”
“正是。”刘邦抚着腰间不存在的佩剑,眼底浮起追忆的光,“韩信用兵,最擅‘势’字。井陉口两侧是山,中间一条窄道,他先派万人诱敌,再断敌退路,最后乱其军心。三步棋环环相扣,哪一步错了,三十万赵军都能把我汉军包饺子。”
吴煜感觉后颈发紧。他原以为历史书上的战役是“以少胜多”的传奇,此刻才明白,所谓“传奇”背后是精准到时辰的计算。他翻到新一页,笔尖急促地移动:“那垓下之战呢?十面埋伏、四面楚歌,也是韩信的计策?”
“四面楚歌是张良的主意。”刘邦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溢出几分狡黠,“当时楚军缺粮,士气本就低迷。良子让人夜里唱楚地民谣,那些兵卒听着乡音,谁还愿为项羽死战?”
张良的羽扇顿了顿,素白袖口扫过吴煜的笔记本:“兵者,诡道也。垓下之战前,我让人在乌江边用蜂蜜写‘霸王死于此’,蚂蚁聚成字,楚军以为天要亡项羽。这等手段,比刀枪更利。”
吴煜的手指微微发抖。他望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突然觉得这些文字滚烫得几乎要烧穿纸页。原来史书中轻描淡写的“计”,是如此鲜活的人心博弈。他抬头看向刘邦,对方眼里的锋芒不减当年:“陛下当年总说‘吾宁斗智,不能斗力’,如今才算懂了。”
“懂了便好。”刘邦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像是被风卷走的火星,“只是可惜……”
“陛下!”张良的羽扇轻轻叩了叩刘邦的衣袖,目光扫过陵墓入口方向。吴煜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陵墓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短促的呼喝。
他猛地站起来,笔记本“啪”地掉在地上。张良的身影瞬间淡了几分,刘邦则皱着眉看向洞外:“有动静?”
“可能是李警官他们。”吴煜弯腰捡起本子,心跳得厉害。他记得大纲里说李警官此时已抓捕部分盗墓贼,但赵虎逃脱。难道外面出状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