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渊把那支刻了“赵”字的狼头箭羽攥在手里,指节发白。冷霜月躺在木床上,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肩头包扎的布条边缘已经泛出青黑色。系统界面还在闪:
【寒髓散毒素持续扩散,体温低于临界值,预计三时辰内器官衰竭】
他盯着那行字,牙关咬得生疼。药不在东厂库房第三格,就在阎王爷手里——而他现在连进东厂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门缝里透进一丝晨光,地窖木板被人轻轻敲了三下。
他猛地抬头,是柳明瑛约好的暗号。
木板掀开,她没穿霞帔,也没梳高髻,一身粗麻医女袍,发尾齐耳,脸上抹了层灰粉,腕上那只翡翠镯藏在袖中,只露出一截绿莹莹的边角。
“东厂北库,初七签批取药,三重核验。”她低声说,“我知道规矩。”
赵承渊喉咙动了动:“你疯了?那是龙潭虎穴,不是后花园!”
“你当我是去赏花?”她扯了下嘴角,“我是去送‘礼’的。”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展开一角——是柳太傅亲笔手谕,墨迹未干,落款盖着半枚私印。
“爹昨晚偷偷塞给我的。他说,若赵家儿郎死在考前,他这太傅也不必再坐朝堂。”
赵承渊没说话,只觉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
柳明瑛伸手,轻轻抚过他眼下乌青:“你守了一夜,该歇了。这事,轮到我上了。”
她转身要走,他又一把拉住她手腕。
“要是……不行,就回来。”
她回头,笑了笑:“我家夫君说了,只要人在,天塌下来也能当被子盖。”
话音落,木板合上,地窖重归昏暗。
赵承渊低头看着那支箭羽,忽然觉得,这玩意儿比起妻子的胆量,简直像个烧火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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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大门前,五名医婢列队等候查验。
柳明瑛混在末尾,低着头,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是驱疫用的艾草香包。看守千户踱步过来,鹰钩鼻,三角眼,腰间挂着一块铜牌,写着“辛字七号”。
“报姓名、籍贯、所属医馆。”
前面四人依次应答。轮到柳明瑛时,她声音略哑:“陈阿妹,扬州人,临时征调,归城南疫防局管。”
千户眯眼打量她:“名单里没你。”
“昨夜突发疫情,补调三人。”她不动声色,“大人若不信,可去问总局刘典簿。”
千户冷笑:“刘典簿今早被巡城司带走了,涉嫌私放流民。”
柳明瑛心头一紧,面上却更平静:“那您说,这疫病传开了,算谁的?”
千户眼神一凝。
她趁势从袖中滑出翡翠镯,指尖一拨,露出内圈一道细如发丝的云雷纹:“大人认得这个吗?当年柳府赏给东厂总管的同款,您亲手接的那一只。”
千户瞳孔骤缩。
这镯子他见过——二十年前,柳太傅为缓和与东厂关系,曾赐十只翡翠镯给高层,纹饰独一无二,仿造极易露馅。
他盯着那道云雷纹,足足五息。
柳明瑛不慌不忙:“赵公子若因缺药丧命,主考官问责下来,您说,是他的命重要,还是规矩重要?”
空气静了两秒。
千户终于开口:“去北库,领一盒‘温阳续命膏’,登记时写‘应急代领’。”
身后小吏递来登记簿,千户执笔,在“领药人姓名”一栏,故意留空。
柳明瑛接过药盒,沉甸甸的,瓷罐封口贴着火漆,印着“王”字暗记。
她没多看一眼,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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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轿子刚抬出三条街,柳明瑛就察觉不对。
冷霜月换下的布条被她收在袖袋,原本只是普通血污,可阳光斜照进来时,布条边缘竟泛出幽蓝微光,像是撒了银粉。
她不动声色,摸出发簪,银针挑起一点粉末凑近鼻尖——无味,但触肤微麻。
系统提示浮现:
【检测到“影踪粉”,东厂特制追踪物,遇体温活化,三时辰内可定位持有者位置】
好家伙,这是拿人当信鸽使?
她立刻拍轿壁:“改道!先去菜市口,穿茶巷,过永安桥,最后走西槐胡同。”
轿夫应声调头。
她在轿中拆开发簪,用针尖一点点刮净布条上的粉,重新包好伤口,又从药匣底层抽出一张素笺,提笔写下:
“药已得,粉已除,勿轻举。明夜子时,老地方见。”
字迹娟秀,却力透纸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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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邸后院,赵承渊坐在门槛上,手里还攥着那支箭羽。
门吱呀一声推开,柳明瑛跨进来,医女袍沾了尘土,脸色苍白,但眼神清亮。
她没说话,径直去了偏房。
片刻后,煎药声响起。
又过一盏茶功夫,她端着药碗出来,喂冷霜月服下。那女人眉头动了动,呼吸终于稳了些。
柳明瑛放下碗,靠在门框上,闭眼喘了口气。
就在这时,她感觉有人站在门口。
睁眼,是赵承渊。
他满脸胡茬,眼底血丝密布,手里还捏着那支破箭,却朝她点了点头。
很轻,但很重。
她想笑,鼻子却一酸,眼泪无声滑下来。
赵承渊没动,也没说话。
他知道,这一趟不是靠嘴皮子糊弄过去的,是她拿命换来的。
良久,他才低声说:“下次……别这么拼。”
“你不也一样?”她擦掉泪,“昨夜你在地窖说‘不会让她死在我眼前’,这话我也还你——我不会让你孤身一人。”
赵承渊喉结动了动,把那支箭羽慢慢放进怀里。
窗外日头正高,照在药匣角落,那张素笺压在最底下,墨迹未干。
突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柳明瑛猛地抬头。
赵承渊已经冲到门前,手按在门栓上。
外面的人没敲门,而是用指甲在木板上划了三道短,一道长——是安全信号。
他松了口气,拉开门。
阿福站在外头,气喘吁吁,手里攥着一封没拆的信,封口火漆完好,但边角有轻微灼痕,像是被火烤过又迅速冷却。
“东厂……有人托驿卒送来的。”阿福声音发抖,“说……说是退回来的‘误投文书’。”
赵承渊接过信,指尖触到火漆,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