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清那个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的点头,像是一针强心剂,让林晓雯激动得手脚发麻。她几乎是飘着回到仆役院的,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了顾临渊和陈志远。
“她……她答应了!” 林晓雯压着嗓子,眼里闪着光,“虽然怕得要死,但她点头了!”
陈志远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松快:“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这下……这下有希望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那个用油纸紧紧包着的小包,里面是他捣鼓了一下午才弄出来的“昏睡草”粉末,心里七上八下的。
顾临渊脸上却没什么喜色,只是点了点头,眼神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别高兴太早。她答应了,只是第一步。后面每一步都可能踩雷。”
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这苏府,看着死气沉沉,可暗地里的眼睛,似乎比他们想的要多。
就在当天下午,林晓雯想再溜去佛堂附近,跟苏婉清确认一下晚上的细节,却发现根本靠近不了了。孙妈妈像是焊在了苏婉清的院门口,搬了把椅子坐在那儿,手里拿着针线,眼睛却像鹰隼一样,来回扫视着每一个路过的人。看到林晓雯探头探脑,她立刻尖着嗓子呵斥:
“那个谁!探头探脑的干什么呢?这儿也是你能瞎晃悠的地方?滚远点干活去!”
林晓雯吓得一缩脖子,赶紧溜了。她心里直打鼓,这老妖婆,怎么看得更紧了?难道发现了什么?
另一边,陈志远也遇到了麻烦。他想着晚上需要行动,打算再去药圃弄点“昏睡草”备用,结果刚摸到附近,就看见两个家丁像门神一样杵在药圃入口,眼神空洞,却把他挡得严严实实。
“此处禁止入内。” 家丁的声音平板无波,不带丝毫情绪。
陈志远心里咯噔一下,只好讪讪地退开。怎么回事?白天这里还没人守啊!
顾临渊也感觉到了变化。他像往常一样在府里“散步”,明显感觉到监视他的目光多了起来。不止是孙妈妈,连一些平时低眉顺眼的丫鬟,偶尔抬头看他时,眼神里也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审视。家丁巡逻的队伍,经过他身边的频率也更高了。
“他们在收紧。” 傍晚再次碰头时,顾临渊沉声对两人说,“孙妈妈盯死了苏婉清,药圃被封了,对我们的监视也加强了。看来,我们的动作,可能已经引起了某种‘警觉’。”
“啊?那……那怎么办?” 陈志远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声音发颤,“计划还……还能进行吗?”
“计划照旧。” 顾临渊语气没有任何犹豫,“他们只是加强了防备,但规则没变。只要我们不正面违反规则,他们就不能直接对我们动手。这反而说明,我们的方向可能是对的,触碰到了这个副本的敏感点。”
他顿了顿,开始快速调整策略:“林小姐,你不能再接近苏婉清了。晚上行动前,我会想办法制造一个机会,你趁机把药粉塞给她。陈教授,药粉分量够吗?”
陈志远连忙点头:“够!够一次用的!我按最保守的量准备的,应该……应该能让她昏死过去几个时辰。”
“好。” 顾临渊看向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那就按原计划,子时动手。现在,我们需要更小心地利用规则。”
他指着外面一队刚刚走过的家丁:“我观察了很久,这些家丁,看起来是活人,但其实更像……更像设定好路线的木头人。他们巡逻的路线、时间,几乎分秒不差。对突发情况的反应,也有固定的模式。比如,对火光和异常的响动,他们会优先处理。”
“你的意思是……” 林晓雯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调虎离山。” 顾临渊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们不能硬闯,但可以把他们引开。我选了两个地方,一个是靠近西墙的柴房,堆满了干柴,容易点燃,而且离苏婉清的院子不算太远。另一个是后院靠近佛堂的一个废弃草料堆,更偏僻,但点燃后,需要把家丁引过去的路程更长。”
他看向两人:“你们觉得哪个更好?”
陈志远犹豫着说:“柴房吧?离得近,动静能快点传过去。”
林晓雯却想了想,反驳道:“不行,柴房离得近是近,但万一火势控制不住,烧大了,会不会触发更厉害的规则惩罚?草料堆虽然远点,但更安全,而且……而且我们可以弄出更大的声音,比如敲锣什么的,把人都吸引过去!”
顾临渊点了点头,赞同林晓雯:“说得对。安全第一。就选草料堆。子时一到,我会去点燃草料堆,然后弄出足够大的动静。按照这些家丁的反应模式,他们大部分都会被吸引过去。林小姐,你就趁这个空档,溜进苏婉清的院子,把药给她,看着她服下。然后立刻撤出来,到我们之前说好的那个堆放破旧家具的杂物间汇合。”
“那……那我呢?” 陈志远赶紧问。
“你负责接应。” 顾临渊看着他,“杂物间相对安全。你提前过去,清理出一条能藏人的地方。等林小姐得手,我们汇合后,再看情况是立刻转移苏婉清,还是等风头稍微过去再说。”
分工再次明确。但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孙妈妈的警觉像一片阴云笼罩在头顶,谁也不知道,这片云会不会在关键时刻,变成劈死他们的雷。
夜幕,在三人焦灼的等待中,终于完全降临。苏府里那些红灯笼又亮了起来,发出冰冷的光。
顾临渊借着夜色,像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回廊和假山之间,最后确认着家丁巡逻的最后时间点和草料堆周围的情况。
林晓雯则紧紧攥着那个小小的油纸包,手心里全是汗。她不停地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
陈志远已经先一步溜进了那个布满灰尘和蛛网的杂物间,手脚发软地搬动着那些破桌子烂椅子,试图在角落里弄出一个能藏下人的空间。每一点声响都让他心惊肉跳。
时间一点点流逝,仿佛过得特别慢,又仿佛特别快。
就在子时快要到的前一刻,意外还是发生了。
顾临渊正准备前往草料堆,却在一条必经的回廊上,迎面撞上了孙妈妈!
孙妈妈提着一个灯笼,那双刻薄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把钩子,直直地盯着顾临渊。
“姑爷?”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疑惑和审视,“这么晚了,您不在房里歇着,这是要去哪儿啊?”
顾临渊心里猛地一沉,但脸上却瞬间挂上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不自然”。
“哦,是孙妈妈啊。” 他摸了摸鼻子,语气带着点尴尬,“晚上……晚上多喝了两杯茶水,睡不着,心里又惦记着明日……明日的事情,就出来走走,透透气。”
孙妈妈眯着眼,上下打量着他,显然不信这套说辞:“透气?这大半夜的,府里规矩,主子们还是安生在房里好。外面黑灯瞎火的,磕着碰着可不好。”
她的话像是关心,实则充满了警告和试探。
顾临渊心里飞快盘算,知道不能硬闯,也不能显得太心虚。他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烦躁”和“无奈”:
“唉,我也知道规矩。可……可这心里实在不踏实。孙妈妈,你说……这冥婚,真的没问题吗?我这心里,总觉得毛毛的……”
他故意把话题引到冥婚上,表现出一副“未来女婿”因为婚事而忐忑不安的样子。这符合他的人设,也最能解释他深夜“徘徊”的合理原因。
果然,孙妈妈听他这么说,紧绷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但眼神里的审视却没完全消失。她干笑两声:“姑爷多虑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老爷夫人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能有什么问题?您就安心等着当新郎官吧!”
她嘴上这么说,脚步却往前挪了挪,隐隐挡住了顾临渊的去路,那意思很明显——您该回去了。
顾临渊知道,不能再往前走了。他脸上挤出一点“顺从”的表情,点了点头:“孙妈妈说的是,是我想多了。那我……这就回去。”
他说着,真的转身,朝着自己院子的方向,慢吞吞地走了回去。
孙妈妈提着灯笼,站在原地,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拐过回廊看不见了,才冷哼了一声,低声骂了句:“不安分的东西……”
但她并没有离开,反而就在那条回廊附近来回踱步,像是在巡逻,又像是在等着什么。
顾临渊走出一段距离,确认孙妈妈看不到自己后,立刻闪身躲进一个阴暗的角落,脸色沉了下来。
计划出了变故。孙妈妈这个最大的变数,没有按照预想的那样待在苏婉清院子附近,反而堵在了他行动的路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子时马上就要到了。
草料堆的火还放不放?
林晓雯那边,还能不能顺利拿到药,送进苏婉清的嘴里?
这突如其来的拦截,像一根冰冷的针,扎破了原本就脆弱不堪的计划。
夜色更深了,那无处不在的低沉嗡鸣,仿佛带着一丝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