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前方枯叶微动。
陈默立刻蹲低身子,左手三张驱邪符贴在掌心,右手握紧短刀,刀尖朝前。他没有出声,也没有移动脚步,只是盯着那片微微起伏的落叶堆。
风吹过树梢,带起一阵沙沙声。
可这片林子太安静了。鸟不叫,虫不鸣,连风刮过的声音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刚才那一动不是风吹的,是活物。
他慢慢后退半步,脚底踩到一根枯枝。
“咔。”
声音不大,但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落叶堆猛地炸开!
一道墨绿色影子冲天而起,速度快得看不清轮廓。陈默本能翻滚,肩头一凉,黑色练功服瞬间撕裂,血线飙出。他踉跄着撞上一棵松树,左臂发麻,差点把刀甩出去。
那东西落地时发出闷响,震得地面落叶翻飞。
陈默抬头。
两丈高的巨兽趴在地上,六条粗壮的腿嵌进泥土,背上一对膜翼半张,鳞片泛着油光。它的眼睛是红的,像两盏吊灯,正死死盯着他。
这不是风爪狼。
也不是本地该有的妖兽。
前世三年末世生涯里,他见过太多变异种,但这种形态的从没出现过。六足双翼,蜥身独角,通体墨绿,每片鳞甲边缘还带着暗金色纹路——这玩意儿至少三阶中期,甚至更高。
它动了。
右后肢抽搐一下,紧接着猛扑而来。
陈默贴着树干侧身闪避,同时甩手打出两张驱邪符。符纸在空中点燃,火光轰然炸开,逼得那怪物短暂收势。趁这空档,他翻到另一棵树后,喘了口气。
伤口疼得厉害,左肩血流不止,布料黏在皮肉上。他咬牙扯下腰间钢丝,绕臂一圈扎紧,止住部分出血。
这畜生力量大,速度快,但每次进攻前右后腿都会先抖一下。不是伤,是发力习惯。
有破绽。
但他撑不了太久。
体力在快速流失,右臂刚才被扫了一记,现在握刀都有点抖。再挨两下,他就只能躺平装死。
问题是——怎么杀?
普通刀砍不动它的鳞甲,驱邪符只能吓退不能重创,火油弹还没用,但铁擎天给的醉仙酿还在腿袋里。真要拼命,就得玩狠的。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废墟里找到的那本破旧武经,《锻骨诀》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泛黄纸条,上面写着四个字:逆脉引气。
当时看不懂,后来在药尘子炼丹房翻古籍才明白,这是一种透支身体潜能的禁术。通过逆转经络流向,短时间内爆发出远超自身的力量和速度,代价是五脏震荡,轻则吐血,重则瘫痪。
现在不用,以后就没机会用了。
他摸出最后一张驱邪符,贴在刀刃上。
深吸一口气,闭眼。
运转逆脉引气诀。
刹那间,全身经络像被人拿刀割开又缝上。胸口一闷,喉头泛甜,一口血直接喷在刀面上。可与此同时,四肢百骸涌出一股热流,肌肉绷紧,心跳加速,视野都变得清晰起来。
那怪物再次扑来。
陈默睁眼,迎了上去。
它右后腿刚抽,他就蹬地冲刺,在最后一刻向左横移,躲开正面冲击。怪物惯性太大,刹不住,脖颈暴露出来。
就是现在!
他跃起,左手钢丝甩出,缠住对方颈部鳞片缝隙,用力一拉。那些坚硬的鳞片之间果然有软肉连接。钢丝切入皮下,鲜血渗出。
怪物怒吼,甩头挣扎。
陈默借力翻身,落在它背上,右手短刀灌注全部力气,顺着钢丝方向斜切下去。
刀刃卡进动脉位置。
黑血喷涌。
怪物疯狂扭动,翅膀拍打地面,掀起狂风。陈默死死抱住它的背脊凸起处,不让甩脱。刀口越切越深,直到听见一声类似牛叫的哀嚎。
它终于撑不住了。
转身就跑,六足踏地如雷,撞断两棵小树,一头扎进密林深处,眨眼消失不见。
陈默滚落在地,趴在地上咳了几声,嘴角溢血。逆脉反噬开始发作,肋骨像被铁锤砸过,呼吸一次疼一次。他想站起来,腿一软,膝盖磕进泥里。
赢了。
但也快废了。
他伸手进怀里,确认利爪还在。刚才那场搏斗中,他顺手从一头死去的风爪狼身上掰下了最大的那只爪子,锯齿状边缘还带着温热。任务凭证有了。
靠树坐下,从腰包掏出半粒止血丹塞进嘴里。药尘子给的货,虽然残次品,但好歹能压住内伤。吞下去后,喉咙火辣辣的,像是喝了辣椒水。
抬头看天。
树冠太密,只能看到一小块灰蒙蒙的天空。清晨进来,现在太阳应该偏南了。他在林子里待了多久?两个时辰?三个?
无所谓。
只要活着就行。
他记得上次死在这种地方,是因为贪图一头二阶妖兽的内丹,结果引来群攻,最后被人背刺。这次不一样。他没贪,没冒进,也没信任何人。
一个人来的,一个人打的,一个人活下来的。
挺好。
试着活动左臂,疼得龇牙。钢丝绑得太紧,血流不畅,手指有点发紫。解开一点,重新固定。右腿也有擦伤,但不影响走路。
站起来,扶着树干缓了几秒。
前方五十步就是林边了。再走一段就能看到采药小径,顺着下去就是宗门巡防队的接应点。任务完成,可以交差。
他迈步往前。
走出十步,忽然停住。
地上有一串脚印。
不是他的。
也不是妖兽的。
是人走过的痕迹,鞋底花纹清晰,步距均匀,像是刻意留下的。
陈默眯眼。
这脚印很新,最多一刻钟前留下。方向是从林心往外,和他相反。
有人来过。
或者——还没走远。
他摸了摸腰间的醉仙酿。
酒瓶还在。
但塞子松了。
不是他自己弄的。
他记得很清楚,出发前铁擎天亲手封的 cork,说过“这酒点火最好用”。他一直没动过。
现在盖子歪了,轻轻一碰就掉下来。
是谁碰过?
他缓缓抽出短刀。
刀刃反射出树林深处的一角。
三十步外,一棵歪脖子松树背后,衣角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