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一脚踏进光门,身体像是穿过一层水膜。脚底落地的瞬间,右眼泪痣还在发烫,但不再是警告,而是某种共鸣。
他站稳,左手撑地,右手按在地面。
指尖触到一块青砖,冰凉,纹路清晰,刻着“承天”二字。砖缝里渗出淡金色的光,像是呼吸一样一明一灭。
鲁班七紧跟着跨进来,左耳嗡嗡作响,听不清声音。他甩了甩头,从怀里摸出机关罗盘,指针疯转,根本定不住方向。
暗夜最后一个进来,袖中银丝断了三根,指节微微发颤。他没说话,只是把剩下的丝线缠回手腕,眼神扫向四周。
雾气弥漫,十步之外什么都看不见。空气静得离谱,连呼吸声都被吞了进去。
“别动。”陈默低声说,“这地方吃灵力。”
他闭眼三息,体内《九劫锻体诀》残余的气血顺着经脉游走一圈,识海里的低语慢慢退去。那些古老的声音刚才一直在耳边绕,说什么“逆命者死”“擅入者诛”,现在终于安静了。
睁开眼,他撕下左袖布条,蘸了右臂上的血,在掌心画了个符。
血符亮起,雾气被推开一线。
脚下是青砖铺成的台阶,一级接一级,向上延伸。每块砖上都刻着字,第一级是“承天”,第二级是“应道”,第三级开始看不清。
陈默俯身,用指节敲了敲“承天”砖,咚——声音沉闷,像是敲在铜鼎上。
金光从砖缝里爬出来,沿着星轨凹槽流动。暗夜立刻甩出一根银丝,缠住那道光。鲁班七同步打开袖中测距仪,记录波动频率。
“记下来。”陈默说,“九重天阶,我们现在在第一级。”
“你确定是九重?”鲁班七问。
“守墓老人留的话里有数。”陈默没多解释,“而且这种结构,老套路了,越往上越难走。”
鲁班七点点头,把数据存进玉简。他耳朵还是堵着,说话有点大嗓门:“那咱们是不是该……往前挪?”
“不行。”陈默抬手,“入口还没稳。”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递给鲁班七:“静音符,贴边上。”
鲁班七接过,蹲下身子,把符贴在光门边缘。符纸刚沾上就自燃,灰烬飘落时,空间褶皱平复,回响消失。
“好了。”陈默松了口气,“身份认证完成,我们不是闯入者,是通行者。”
“听着像办了张会员卡。”鲁班七嘀咕。
“差不多。”陈默嘴角动了动,“不充值,进不来。”
三人站起身,重新列队。陈默在前,鲁班七左后半步,暗夜右后半步。
战位归位。
可谁都清楚,现在最要命的是状态。
陈默灵力见底,右臂血痕没愈合,真气运转时经脉发涩。鲁班七左耳失聪,机关罗盘失效,手里只剩一把装填好的机括弩。暗夜银丝耗了大半,调息需要时间,现在最多能放五根新丝。
这要是突然来一波攻击,三人得当场交代。
“药尘子给的蜜丸。”陈默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三粒,“一人一粒,含舌下,别咽。”
两人接过。
蜜丸入口即化,一股暖流顺喉咙滑下,直冲丹田。鲁班七耳朵里的嗡鸣退了,暗夜指间再生出银丝,陈默右眼泪痣的热意也缓缓收敛。
“谢了。”鲁班七活动肩膀,“差点以为我要聋一辈子。”
“你本来就挺吵。”陈默说。
“喂,我这是关心团队作战效率!”
“效率再高,没脑子也没用。”陈默看了他一眼,“还记得守墓老人最后说了什么吗?”
“武道尽头……谁为峰?”暗夜忽然开口,“今朝……且看尔等。”
“对。”陈默点头,“这不是告别,是口令。”
他抬手按向心口,真气微震。鲁班七和暗夜同时照做。
衣襟无风自动,三人气息短暂同步。
战备重置完成。
“现在算顺利进入了吗?”鲁班七问。
“脚踩承天阶,头顶没塌,身后门没关。”陈默环顾四周,“算。”
“那下一步呢?”
“找路。”陈默往前走了一步,“不是所有线索都写在墙上,有些得靠踩。”
他刚抬起脚,地面轻微震动。
青砖上的金纹亮起第二道,映照三人身影叠在一起,像是一体的影子。
雾气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哒声,像是锁扣松动。
陈默停下。
“怎么了?”鲁班七压低声音。
“刚才那声。”陈默盯着前方,“像机关启动。”
“你确定不是地板响?”鲁班七不信。
“地板不会自己刻星轨。”陈默指向脚边,“你看砖缝。”
鲁班七凑近,果然看到金光流动的轨迹不是乱的,而是有规律的环形,像某种阵法的前置触发。
“有人先来过?”他问。
“或者,这地方本来就在等我们。”陈默伸手摸了摸泪痣,“它不疼了,也不烫了,就是……有点痒。”
“你这体质该去挂皮肤科。”鲁班七吐槽。
“你闭嘴。”陈默冷笑,“再贫嘴把你扔出去探路。”
“别啊,我可是团队技术担当。”
“技术担当刚才差点被雾气呛死。”
“那是我没防备!”
两人斗嘴时,暗夜已经悄悄放出一根银丝,向前探了三丈。
丝线碰到雾气边缘,发出轻微的“滋”声,像是烧红的铁碰水。
丝线断了。
“隔绝神识。”暗夜收回断丝,“只能靠人走。”
“那就走。”陈默迈步,“一级一级来,别贪快。”
三人重新列阵,缓慢前行。
陈默走在最前,每一步都踩在青砖中心。鲁班七紧随其后,左手捏着静音符的灰烬,右手扣住机括弩。暗夜十指垂落,银丝隐于袖中,耳廓微动,捕捉每一丝气流变化。
雾气越来越浓,视线压缩到五步。
突然,陈默停步。
“又怎么了?”鲁班七差点撞上他。
“脚下。”陈默低头。
青砖上的“承天”二字,正在缓缓变色,从原本的暗金,转为浅紫。
“不对劲。”暗夜后退半步。
“不是自然变化。”陈默蹲下,用手蹭了蹭字迹表面,“有人动了阵眼。”
“谁?”鲁班七抬头看雾,“还能远程操控?”
“不知道。”陈默站起身,“但对方知道我们进来了。”
“那还站这儿干嘛!”鲁班七急了,“赶紧撤?”
“撤不了。”陈默看向身后。
光门已经消失,原地只剩一块空砖,上面什么都没刻。
“入口关了。”他说,“现在只有一条路。”
“往前?”鲁班七声音发紧。
“不然呢?”陈默往前走了一步,“反正票都买了,总不能退票吧。”
他话音刚落,脚下青砖突然下沉半寸。
咔哒——
雾气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
一道光柱从上方劈下,照在十步外的空中。
光里浮现出一行字:
【持传承者,可登阶】
字是血色的,悬在半空,没有依附任何实体。
“又是考验?”鲁班七皱眉。
“不是考验。”陈默盯着那行字,“是确认。”
他抬起手,掌心对准光柱。
嗡——
一道共鸣响起,他右眼泪痣猛地跳了一下。
光柱扭曲,血字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三个名字:
陈默
鲁班七
暗夜
名字下方,浮现三枚印记,分别是:破禁手印、机关罗盘、银丝缠月。
“认我们了?”鲁班七瞪眼。
“认的是身份。”陈默说,“不是人。”
他往前走,踏上第二级台阶。
“应道”二字亮起。
雾气退开一线,露出一条向上的阶梯。
阶梯两侧,隐约能看到石壁,上面嵌着无数青铜钉,每一根都刻着铭文。
“这些钉子……”鲁班七眯眼,“跟我们在第八十三章发现的一样。”
“对。”陈默点头,“封印组件。”
“有人想重启。”暗夜低声说。
“不止是重启。”陈默看着深处,“是改写。”
三人继续上行,脚步放得更慢。
每走一级,青砖上的字就亮一次。承天、应道、归元、断虚、破妄、通幽、忘情、无相、终焉。
九重天阶,他们才走到第三级。
突然,陈默停下。
“又怎么了?”鲁班七忍不住问。
“你鞋带松了。”陈默说。
“哈?”
“开玩笑的。”陈默面无表情,“我是说,你太紧张了,呼吸节奏乱了。”
鲁班七愣住,随即骂了一句。
“放松点。”陈默说,“越是这种地方,越要稳住。”
“可这地方根本不给人安全感好吗!”
“谁告诉你冒险要有安全感?”陈默往前走,“你以为这是团购一日游?”
“至少该发个保险。”
“命就是保险。”
两人说着,踏上第四级。
“断虚”二字亮起。
地面轻微震动。
陈默右眼泪痣毫无征兆地刺痛一下。
他猛地抬头。
雾气深处,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不是人形,也不是兽,更像是……一段残缺的轮廓。
“看到了吗?”暗夜问。
“看到了。”陈默握紧拳头,“不是幻觉。”
“那是什么?”鲁班七声音发干。
“不知道。”陈默盯着前方,“但我觉得……它在等我们。”
他迈出一步,踏上第五级。
“破妄”二字亮起。
银丝从暗夜袖中射出,直奔黑影消失的方向。
丝线飞出五丈,突然断裂。
断口平整,像是被什么东西一口咬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