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山风从黑脊谷口吹过,陈默睁开眼,掌心那块石头还在发烫。他没动,静静坐了片刻,把石头塞进怀里,起身走出帐篷。
天刚亮,推广点外的小路上已经有两个身影在走动。是石生和另一个学员,正拿着木铲清理导灵沟里的碎石。他们动作不算快,但很认真,一寸一寸地检查沟底是否平整。
陈默站在屋檐下看了会儿,没出声。
等两人清理完一段,石生抬手擦汗,转头对同伴说:“呼吸要稳,别像昨天那样一口气干到底。引气就跟炒菜一样,火太大锅糊了,人也累垮。”
同伴点头,照他说的调整节奏。
陈默这才走近,问:“几点起的?”
“四点半。”石生答,“我们轮值早巡,顺便把沟清了。”
“流程记得不错。”陈默说,“今天开始,你们自己评表现。谁练得好,谁偷懒,小组内打分,我只看结果。”
石生眼睛一亮,立刻应下。
上午的课照常进行。启蒙班继续站桩,进阶组练习基础引气。陈默在人群中来回走动,偶尔纠正姿势。阿宝坐在角落,抱着一块玉简,用炭笔在上面画烤红薯的图。
“经脉路线太难记。”他嘀咕,“不如画成这个——你看,红薯皮是表层气,流出来的油是真气运行,中间最热的地方就是丹田。”
他举起玉简给旁边学员看。
那人笑了:“那你这叫‘烤出真火’。”
满屋子人都笑起来。
中午饭刚开锅,村口传来一阵骚动。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蹲在废弃玉简旁,手指按在接口上,周围空气微微扭曲,地面渗出一丝紫光。
三个学员立刻冲过去。
一人拔出短刀切断连接线,一人抓起湿泥压住裂缝,第三人掏出警示玉简按下按钮。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守灯人赶来时,情况已经控制住。
“孩子没事。”第一个学员说,“只是好奇碰了一下。”
“接口早就断了,但残余能量还在。”第二个补充,“我们封了源路,隔离了区域。”
第三个举着玉简:“已上报,等待进一步指示。”
陈默走过来,看了看现场,又看了看三个少年。
“处理得当。”他说,“如果没人管,紫纹顺着水渠扩散,半个村子都得停用灌溉。”
消息很快传开。族老拄着拐杖亲自来查看,听完经过后,当着所有村民的面宣布:“从今往后,警报响应归学堂管。谁家孩子不想学,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没人说话。
当天傍晚,两个年长村民凑在一起嘀咕:“练武能当饭吃?放羊不比这个实在?”
话音未落,有个放羊的孩子跑过来,手里挥着一根树枝,大喊一声“掌风斩”,对着路边石头劈了一记空手刀。
石头没裂,但他那一招,明显是陈默教的起手式。
大人愣住,孩子咧嘴一笑跑了。
夜里授课时间到,教室里挤满了人。不只是学员,还有几个守灯人和年轻村民也来了。
阿宝主动上台,把那张“烤红薯图”贴在墙上。
“你们看,这就是入定状态。”他说,“外面凉,里面热,咬一口冒白气,是不是跟糖醋排骨一个道理?”
全屋哄堂大笑。
连最不爱说话的少女都举起了手:“那……走火入魔是不是烧焦了?”
“聪明!”阿宝拍手,“下次谁练岔了,我就说他锅糊了。”
笑声更大了。
课后,两名少年主动留下打扫教室。一人扫地,一人整理玉简架。门外,几个孩子围成一圈,模仿白天看到的站桩动作,嘴里念叨“不动如山”。
守灯人悄悄走进来,把手里的旧册子放在讲台上。
“祖上传下来的吐纳法。”他说,“残了两页,一直没人看得懂。你要是能修好,就拿去用。”
陈默翻开看了看,纸页泛黄,字迹模糊,但能看出是某种基础功法的雏形。
他点点头:“谢谢。”
第二天集合时,陈默把所有人叫到空地。
“昨夜山体又有响动。”他说,“有人怕吗?”
底下安静了一会儿。
石生站出来:“我怕。但我知道该做什么。”
他讲了前夜独自处置裂缝的经历——怎么发现紫光,怎么封堵,怎么上报,一条条说得清楚。
陈默听着,等到他说完,从怀里取出一块新玉简。
他拿起刻刀,一笔一划写下“巡防七队”四个字,然后递给石生。
“从今天起,你们轮值独立记录。”他说,“流程由你们执行,报告由你们写,我只看不改。”
石生双手接过玉简,指节发白。
其他学员看着他,眼里有羡慕,也有跃跃欲试。
黄昏时,陈默独自爬上岩顶。他翻开最近一批心得笔记。
一页写着:“昨天我哥说我走路有架势了。”
另一页画着涂鸦:一个穿练功服的人站在三座村子中间,头顶写着“未来我要护三个村”。
还有人写:“今天教妹妹站桩,她说像罚站,但我告诉她这是变强的第一步。”
他合上本子,望向营地。
灯火已经亮起。少年们围坐在院子里讨论功法,声音此起彼伏。阿宝正教人用食物形容境界,说到“辟谷就像减肥期偷吃火锅”,惹得大家直乐。
村妇端着几碗热汤走出来,边走边喊:“练武娃快喝,别凉了!”
族老拄拐路过,看见穿练功服的学员,一个个点头致意。
陈默轻轻呼出一口气。
右眼下的泪痣在暮色中微微一闪。
他摸了摸怀里的石头。
温度还在,但不再灼手。
远处山体忽然又是一声闷响。
他没有回头。
一只手伸进口袋,握紧了那块石头。
石头表面,一道细微裂痕正在缓缓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