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云神情严肃的离开了稽查处公事房,接下来的事他必须飞鸽传书给还在江东镇的父亲,这事他定不了。
廖泽阳却从桌子上拿起书简展开,然后在上面刷刷点点的开始写东西。
“这事,你应该立刻上报淮南侯,随后请旨定夺,怎可如此自己做主!”陈三走到廖泽阳面前低声劝慰道。
“事关重大,你如此处理恐怕会将淮南高层的权贵们得罪的一个不剩!”
“况且还有玄翎卫在,这样的大案就应该交给九江郡玄翎卫处理,你一个小小的稽查处怎能扛得起?”
陈三这话完全是为廖泽阳着想!
这起案件现在不仅涉及淮南高层的贪污渎职、私自买卖军需以及情报的行为,还牵扯出不明势力向合肥秘密派遣千余人的未知行动。而且这两方极有可能已经联合,做着颠覆淮南政权的计划!
这等大案,查下去必然会出现大规模的清洗,而这种清洗最后背锅的一定是发起调查之人。即便淮南侯厚道,帮助廖泽阳顶下压力保他不死,但他在淮南官场算是也彻底完了。
所有人都会视他为酷吏和洪水猛兽,以后将很难善终。
廖泽阳沉默不语,手中的笔却依然不停。
屋内一阵寂静,陈三背着手来回的踱步,他在想办法看看如何能将这位好友从必死的旋涡中拉出来。
“立刻上书给淮南侯,将此事过程公布,然后主动请辞跟我去下邳出仕,至少可保住性命!”陈三再次劝道。
“下邳国接近彭城国,那边后殿司的活动极为猖獗,彭城国的潜伏行动一直不顺利,你便上书主动请缨去彭城国领导那些潜伏人员!以你在江东的战绩,淮南侯肯定会答应的!”
廖泽阳还是不说话,他的注意力仿佛都集中在面前的书简之上。
陈三看到廖泽阳没有反应,便背着手继续踱步。
过了半晌陈三才道:“你私自抓了内政司的官员,这些人不会去怪林静娴,只会将这个无法无天、任意妄为、残害同僚的帽子扣在你的头上!”
他的声音多少有些急切,看来是真的有些急躁了。
陈三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救这位昔日战友,无奈中只能直白的说出心中的顾虑。
“那四海阁背后一定极为不凡,估计肯定有淮南的官员在里边有股甚至直接分红获利,你逼迫雷云去查,便是将这个锅扔给了雷家,左都督雷勇岂能不恨你?”
“这样你便捎带着连江东镇都得罪了,以后如何了得!”
“此案到了现在,无论结局如何,你最后都是那个出来顶罪的!即便淮南侯仁德,保下了你的性命,你以后在淮南官场也无法立足啊!”
廖泽阳依然不说话,只是拿起桌子上的印章在书简的下面用力的盖了上去。然后他快速吹干了墨迹,叠好又加盖了火漆印才递给了陈三。
“我现在是众矢之的,估计到处都有人监视,不能轻动,只能将这件最重要的事交给你办。”廖泽阳神情十分严肃。
“这是什么?”陈三接过书简低声问道。
“你不用问,也不用知道,这对你好。”廖泽阳拍了拍陈三的肩膀。
“你今日午时一刻,穿便衣去淮南侯府后门,门外将有一个穿青色外袍手提竹篮的龙骧卫在等候,将这封书简秘密交给他。”
陈三眉头紧皱,手中摩挲着竹简。
“隐藏好自己,不要被人跟踪,我怀疑玄翎卫以及稽查处内都有他们眼线!”廖泽阳再次叮嘱。
陈三长叹一声,他知道廖泽阳决心已定!
“放心吧,这事我是内行!”陈三不再多劝,他已经仁至义尽,既然廖泽阳已经决断,他也只能尽全力帮到底!
陈三将书简揣入怀中,然后又看了一眼廖泽阳,随后推门而去。
廖泽阳看着离开的陈三,默默地闭上了双眼。陈三所说的他何尝不知,但他现在没有退路。
在经历袁耀的单独召见后,廖泽阳便知道了自己的命运。那便是与所有人为敌,不能有任何的私心和退缩。他的使命便是要掩护身后的淮南侯袁耀,做那些袁耀想做但却不能公开去做的事!
现在廖泽阳终于理解为什么袁耀要用他。
因为他长期潜伏江东,与淮南官场以及各个派系毫无瓜葛,动起手来自然没有什么顾忌。再加上他是玄翎卫出身,又多年在江东官场内与各派周旋,这方面也有丰富的经验,所以再合适不过。
但对于廖泽阳来说,当他接下这个案子的时候,结局便已注定。
无论这个案子结果如何,他都将得罪淮南的众多官员。这些人都是门生故吏,亲朋好友,杀一个便会激起十人、百人的仇视,何况如此大案,要死多少人谁也无法预料。
这些人不敢去怪淮南侯,必然将仇恨放在他的身上。
廖泽阳以后必然会成为淮南第一大恶人,受到所有淮南官员的唾弃和反感,也会是所有衙门、官员的噩梦。
但他没有选择的权力,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廖泽阳只有一条道走到黑!如果现在退缩,他不仅白白得罪了人,还让淮南侯大失所望。失去淮南侯的信任和庇护,他一个小小的处官,那些人吹口气便会将自己置于死地。
所以廖泽阳只能低头向前。
即便得罪了所有人,只要他有淮南侯信任,便谁也动不了他,可以无往不利!
廖泽阳认为,这可能也是袁耀希望见到的。
淮南侯要的便是一个在绝路上、与所有人为敌的廖泽阳,只有这样,袁耀才肯将大权和信任放给他!
他这便是赌!
赌袁耀不是那种卸磨杀驴的主公,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赌赢了,廖泽阳可能会获得比白炎更加滔天的权势和地位,因为他和稽查处将完全承载起淮南黑暗面的工作!
如果赌输了,廖泽阳便会立刻一无所有甚至丢掉性命,然后被袁耀当替罪羊拎出来示众,以平息淮南各方派系的怒火!
廖泽阳认为,袁耀给他设的这个赌局很公平.......
所以他愿意尝试......
“果然比卧底江东刺激.......”廖泽阳喃喃自语,随后脸上竟然出现了一阵莫名的潮红,此时的他重新成为了“毒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