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是被一阵冷风刮醒的。他猛地睁眼,右手本能地摸向胸口,铜铃还在,只是温度低得像块冰。岩洞外的藤蔓被风吹得来回晃,一道灰白的光斜切进来,照在八荒戟的防潮布上,布角微微颤动。
他动了动右腕,昨晚那丝热流已经没了,石纹缩在手腕内侧,像条冬眠的蛇,碰上去毫无反应。他试着催动一丝战意,结果只觉得经脉里空荡荡的,跟被抽干了似的。
“看来不是升级,是关机。”他自言自语,嗓音沙哑得像砂纸磨墙。
他撑着石壁坐起来,肩膀上的旧伤还在隐隐作痛。药囊还在身边,他翻出来,里头几包草药用油纸包得严实,标签上是青黛惯用的编码方式,但他认得其中一味“血节草”——专治经脉断裂后的滞涩。
“你还真把我当实验品了。”他扯了扯嘴角,把草药倒进水壶,加了点山泉煮上。药味很快在洞里弥漫开来,苦中带点腥。他一边喝一边检查铜铃。裂纹比昨天更深了,从铃舌一直爬到边缘,像一张细密的网。他用指尖轻轻蹭了蹭裂口,突然,铃身微微一震,识海里飘过一丝极细的铃音,不是三段式,更像是……打了个嗝。
“你这铃怕不是快进IcU了?”他低声说,“再响一次,我给你烧炷香。”铃没再回应,但那丝微光在裂纹深处闪了一下,像是眨了眨眼。他收起铃,把八荒戟拖到跟前。戟身依旧沉,可没了金光流转,就像一根加长加粗的晾衣杆。他试着挥了两下,动作僵硬,右臂肌肉抽了两下,差点把他自己绊倒。
“得,现在连广场舞都跳不利索。”药劲上来后,身体总算松快了些。他靠在石壁上,从背包里翻出考古笔记。封面已经磨损,边角卷起,里头密密麻麻记满了遗迹符号、战斗记录和零碎推测。他翻到最近一页,停在“柳书云”三个字上。
上一次写这名字,还是在古城祭坛前,那时他还以为这人是主谋。现在看来,人家顶多是个背锅的。他正想往下写点什么,手指忽然碰到药囊底部。那里有个硬角,不像是药包。他掏出来,是一张折叠的纸条,材质像研究院内部用的数据打印纸,字迹是机械打印体,冷冰冰的,没有笔锋。
他展开纸条,上面写着“蓝月危机未解除,柳书云只是棋子。”纸条背面还有一行小字:“他们要的不是邪神苏醒,是蓝月坠落。”林昭盯着那行字看了足足十秒,然后笑了。“合着我拼死拼活,就为了给人家清理个路障?”他把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认没有隐藏墨迹或二维码,最后点火焚毁。灰烬被他捏成一团,塞进石缝里,又用土盖上。
“青黛,你这信息给得可真够省事的。”他嘀咕,“连个提示音都没有,全靠我自个儿悟。”但话虽这么说,他心里那根弦已经绷紧了。柳书云能被财阀控制,那背后的人呢?能操控邪神残念,能算准蓝月周期,还能让整个研究院系统为他们服务——这已经不是“反派”能形容的了,简直是幕后操盘的老狐狸。
他翻开笔记最后一页,写下:“守渊不止一人,战亦不止一役。”然后在页脚补了一句:“下次见面,得带个律师团。”药效持续了小半天,他趁机在洞口附近活动筋骨。右臂依旧软,但至少能抬起来。他捡了根枯枝当戟练招,从“断岳”到“裂云”,一套打下来,汗出了一身,人差点跪地上。
“行吧,现在是‘断柴’‘裂叶’。”他喘着气,把枯枝扔了。傍晚时分,天色转阴,山里起了雾。他正准备回洞,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阵低频嗡鸣。
他抬头,眯眼望去。一架小型无人机正贴着树冠飞行,机身底部有红光闪烁,显然是在扫红外。那光束掠过林梢,一点点逼近岩洞方向。
林昭立刻熄掉火堆,把水壶藏进石缝,八荒戟裹上防潮布塞进夹道深处。他自己退到洞后,贴着岩壁蹲下,屏住呼吸。
铜铃贴在胸口,忽然传来一丝微弱的波动,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存在感”的提醒——有人在找你。他没动,盯着那红光一点点扫过洞口藤蔓。
嗡鸣声持续了近十分钟,无人机绕了两圈,最终调头飞走,消失在雾中。林昭等了足足半小时,确认没有第二架,才慢慢起身。
“研究院的人还真执着。”他拍拍裤子上的灰,“我人都躲到山沟里了,还非得查我有没有偷wiFi。”但他知道,这不单纯是搜寻。有人在系统性地排查所有可能的异常信号源,而他身上的铜铃、八荒戟、石纹,全都是“异常”。
他回到洞里,把背包收拾好,决定换个地方。这岩洞已经暴露了。他背起包,把八荒戟扛上肩,刚要动身,忽然停下。铜铃又震了一下,这次不是警报,也不是敌意波动。
而是一种……熟悉的节奏。短促、长鸣、双响。三段式音律,完整响起。他愣住,低头看铃。裂纹深处,那句“守渊人”三个字,竟在微光中清晰浮现,像被重新点亮。
他屏住呼吸,轻轻触碰铃身。“你这是……缓过来了?”铃没回答,但那丝共鸣持续了几秒,然后缓缓退去,像是打了个盹又醒过来。
林昭盯着它看了很久,忽然笑了。“行啊,你还会装死?刚才那架无人机是不是你提醒我的?早说啊,我还以为是自己直觉变灵了。”
他把铃重新贴身放好,拉上冲锋衣拉链。“既然你还活着,那咱们就别在这儿养老了。”他走出岩洞,雾气已经弥漫整个山谷,树影模糊成一片。他没走来时的路,而是转向更深的山林,脚步沉稳。走了约莫一小时,他在一处断崖边停下。下方是片废弃的护林小屋,屋顶塌了半边,门歪在一边。但位置隐蔽,背靠山壁,前有视野,适合暂住。
他正要下去,忽然察觉不对。小屋门口,有串脚印。不是他的,也不是野生动物的。是人踩出来的,鞋底纹路清晰,像是战术靴。而且,是刚留下的。林昭瞬间绷紧,八荒戟横在身前,目光死死盯住那扇破门。
屋里没人走动,也没声音。但他知道,有人来过。而且,不是研究院的人。他缓缓后退一步,手摸向铜铃。铃身微温,裂纹中那丝光,正缓缓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