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刺破空的风压刮过脸颊,林昭右臂猛然一抽,青纹像活蛇般窜上肩头。他牙关咬裂,舌尖血味炸开,识海里铜铃“嗡”地一震,三段音律接连撞响——短促、长鸣、双响,像是有人在他脑壳里敲了三记木鱼。
这声音一响,乱冲的残魂之力竟被猛地拽住,不再横冲直撞,反而顺着血脉往下沉,一路滑到指尖,稳稳停在八荒戟的握柄处。
“行了行了,别抢方向盘。”他低骂一句,抬眼就看见血刀的毒刺已离胸口不足半尺。他没往后躲,反而往前一扑,借着翻滚的势头,戟尾狠狠扫向地面碎石堆。石块飞溅,尘烟腾起,遮住视线的刹那,他顺势侧身滚出两丈远,肩膀重重砸进泥水里。
血刀一击落空,毒刺钉进他刚才跪的地方,紫液渗入泥土,发出“滋滋”的轻响,像是烧开了锅。“你还能翻几次?”血刀冷声开口,机械臂缓缓收回,“体力耗尽的人,靠耍点小聪明可活不长。”
林昭没回嘴,只是撑着戟杆慢慢站起。左臂已经麻得不像自己的,伤口边缘泛着青黑,一看就是毒素开始作祟。他低头看了眼河水,湍急的水流正从他之前劈开的缺口倒灌进来,冲得岸边泥石哗啦作响。
“你说得对。”他忽然咧嘴一笑,嘴角还挂着血丝,“我确实快不行了。”
血刀眯眼。
“但你也忘了一件事。”林昭抬起右手,青纹在皮肤下游走,像夜市摊前那种会发光的塑料蛇玩具,“我不光能扛揍,我还懂养生。”话音未落,他猛地挥戟,冲着河岸另一侧薄弱处就是一记斜劈!
“轰隆”一声,土石崩塌,河水再次倒灌,两股激流在战场中央对冲,卷起巨浪,把残存的虫群连同腐臭的碎甲一起吞了进去。几只侥幸爬上高处的甲虫刚想爬墙,就被浪头拍下来,打着旋儿冲进了下游。
血刀站在高处,机械臂微微一颤,显然没料到他会主动扩大水势。
林昭却不管这些,直接一脚踏进激流,任由冰冷河水冲刷肩头伤口。剧痛瞬间炸开,但他没退,反而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就在这一刻,胸口的铜铃剧烈震动,三段音律齐鸣,比刚才更清晰,更有力。紧接着,一道声音浮现在意识深处:“守渊者,以天地为药鼎,涤秽塑骨。”不是青黛,也不是先祖战将,更像是……某种古老的诵读声,平稳、悠远,带着点广播体操领操员的腔调。
林昭心里一动,隐约明白过来——这是上古的“水炼之法”,用自然之力洗筋伐髓,排浊留清。他索性盘膝坐进河中,让水流完全淹没半边身子,一边默念口诀,一边引导残魂之力在经脉中循环。毒素随着血液从伤口缓缓流出,混入河水,被迅速冲散。右臂的青纹也不再躁动,反而像被温水泡过的面条,软了下来,颜色也淡了几分。大约一炷香后,他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轻了一圈。“舒服了。”他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站起身来,八荒戟重新握紧。
血刀盯着他,眼神阴沉:“你以为这点水,就能洗干净你身上那点破事?”
“洗不干净,也能搓搓灰。”林昭活动了下手腕,关节噼啪作响,“再说了,你们搞邪术的最怕啥?不就是‘净化’俩字吗?跟你们比起来,我这叫正规军下河训练。”
血刀脸色一沉,机械臂突然变形,齿轮高速咬合,转眼间化作一柄巨大的金属斧,斧刃泛着幽蓝电光。“那就让你——彻底干净。”他凌空跃起,巨斧高举,带着千钧之势劈下,空气都被撕出一道闷响。
林昭抬头看着那斧影压顶,非但没慌,反而笑了。“来得好!”他脚下一蹬,从激流中跃起,八荒戟迎风展开,戟身上的古篆因沾了水汽,竟泛出淡淡金光。与此同时,铜铃再次剧烈震动,一段陌生记忆涌入脑海——千年前,黄河决口,妖蛟盘踞河心,掀起滔天巨浪。一名战将立于堤岸,手持长戟,引地脉之力贯入戟尖,一式挥出,金光如日破云,斩断蛟脊,平息洪灾。那一招,名为“贯日”,记忆一闪而逝,但招意已入心。
林昭旋身、拧腰、送肩,八荒戟划出一道完美弧线,戟尖所指,正是血刀下坠的轨迹。“给我——开!”金光乍现,如烈日初升,贯穿巨斧中央!
“咔嚓”一声,金属撕裂,电火花四溅。血刀的机械臂当场断裂,巨斧被硬生生劈成两半,残片飞出老远,砸进河里溅起大片水花。他本人也被反震之力掀飞,踉跄后退数步,左肩冒出黑烟,显然是内部线路短路。
“你……”他低头看着冒烟的断臂,声音第一次有了波动,“你怎么可能使出这一招?”
“我怎么不能?”林昭稳稳落地,戟尖点地,水珠顺着戟刃滑落,“你打你的科技狠活,我练我的传统功夫,咱俩不冲突。”
血刀死死盯着他,眼神里头一次透出忌惮。
林昭却没乘胜追击,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青纹已经稳定,不再蔓延,反而隐隐有向内收缩的趋势。铜铃也在胸口安静下来,只剩下轻微余震。
他知道,这一战,不只是赢了对手,更是赢了自己。八荒戟法第三式“贯日”,补全了。他抬头望向血刀,语气平静:“回去告诉柳书云,下次派个能打的来。”
血刀没说话,机械腿发出“咔”的一声,转身跃入密林阴影。几只残余的甲虫跟着退走,消失在树影深处。
林昭没追,只是拄戟站在河岸边缘,望着那片被冲垮的战场。河水还在奔流,卷走最后一点残渣。他肩上的伤虽然还在疼,但毒素已清,力气也在慢慢恢复。远处,蓝月仍未升起,夜风拂过湿透的衣角,带来一丝凉意。
他忽然觉得有点饿。“早知道打完架没外卖,就该在包里塞包泡面。”他自言自语,“不过话说回来,刚才那招‘贯日’,是不是有点帅过头了?”他试着又挥了一下戟,结果用力过猛,差点把自己带进河里。
“咳,收着点。”他扶了扶腰,嘀咕,“新手村刚毕业,别太膨胀。”就在这时,胸口的铜铃轻轻一震,不是警报。是一种新的节奏。缓慢、温和,像是有人在轻轻拍他的背。
紧接着,那句残语再次浮现:“蓝月落时,汝当归。”但这一次,语气不同了。不再是冰冷的提示,更像是……一句叮嘱。
林昭怔了一下,低头看着铜铃。锈迹斑斑的表面,在月光下似乎闪过一道极淡的蓝光。他还没来得及细看,远处密林边缘,一道模糊身影悄然出现,静静伫立。林昭眯起眼,那人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