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镇,柳家。
距离黑水湖那场惊变已过去半月有余,但恐慌的余波依旧如同阴云,笼罩在这座山脉边缘的小镇上空。不时有伤痕累累、神色仓惶的修士从大泽方向逃回,带来各种骇人听闻的消息——恐怖古剑、妖兽暴动、修士殒命……云梦大泽已然成了名副其实的绝地。
柳家灵田在姜晚的调理下,已然恢复了七八成生机,新播种的灵谷嫩苗破土而出,带着盎然的绿意。柳明轩对姜晚感激涕零,将她和林轩、墨辰奉为上宾,安排在柳家最安静的院落休养。
小院内,古树参天,清幽僻静。
林轩和墨辰经过半月调养,伤势已大致痊愈。此刻,两人正坐在石桌旁,神色凝重地低声交谈。
“青岚宗传讯,命所有在外弟子尽快回宗。”林轩手中捏着一枚闪烁着微光的传讯玉简,眉头紧锁,“讯息中虽未明言,但提到了‘魔踪初现,各派戒备’,恐怕……与那柄古剑有关。”
墨辰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在石桌上勾勒着阵纹:“天衍宗也发来了类似讯息。那古剑凶威滔天,蕴含寂灭道韵,绝非正道之物。如今脱困,恐怕已引起各大宗门警觉。只是……”他顿了顿,看向紧闭的房门,“姜师姐她……”
两人目光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复杂。这半月来,姜晚几乎足不出户,一直在房中静修。但她身上那股愈发沉凝、渊深,又与天地自然隐隐交融的气息,却让林轩和墨辰感到既熟悉又陌生。他们知道,这位师姐已然走上了一条他们无法理解的独特道路。
“师姐自有打算。”林轩最终说道,语气带着毋庸置疑的信任。
房间内,姜晚盘膝坐在蒲团之上,并未运功,只是心神沉静,内观己身。
丹田内,五行循环如同一个微缩的瑰丽宇宙,缓缓运转。中央的五行宝珠光芒温润,持续散发着精纯和谐的五行道韵,滋养着整个循环。土、火、水(冰)、风、雷、木,六种道韵虚影(风雷暂归一类,木行初生)各居其位,相生相克,流转不息。
与半月前初成时相比,这五行循环更加稳固,规模也隐隐扩大了一丝。她对五行道韵的理解和运用,也在宝珠的辅助下不断加深。
然而,她并未沉醉于这力量的增长。黑水湖的经历,那柄寂灭古剑的恐怖,以及背后可能牵扯的巨大阴谋,都让她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魔踪初现……”她低声重复着林轩带来的讯息。那古剑的气息,的确充满了毁灭与死寂,与正统的仙道格格不入。将其封印在那里的,又是何人?那张指引她前往的残图,背后之主目的何在?
她隐隐感觉,自己仿佛无意间触碰到了一个巨大棋盘的边缘。
“吱呀——”房门被轻轻推开,林轩和墨辰走了进来。
“师姐,”林轩将传讯玉简的内容告知姜晚,最后道,“宗门催得急,我需尽快返回。墨辰道友也接到了天衍宗的传讯。师姐……你日后有何打算?”
姜晚缓缓睁开眼,眸中五彩流光一闪而逝。她看着眼前两位共同经历过生死的同伴,沉吟片刻,道:“青岚宗,我暂时不便回去。”
她身份敏感,如今又身怀五行宝珠这等重宝,贸然回归,福祸难料。
“至于去向……”她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层层山峦,“我需要寻找更多关于五行大道,关于那柄古剑,关于这张残图的线索。”
她取出那张已然恢复平静的兽皮残图,指尖拂过其上暗红的标记。“此图不全,定然还有其他部分流落在外。绘制此图所用的颜料,蕴含古老火行道韵,绝非寻常。或许,顺着这条线索,能找到一些答案。”
墨辰闻言,眼睛一亮:“师姐是说,寻找其他残图,或者探查这颜料的来历?这方面,我天衍宗或许能提供一些帮助。宗门典籍浩如烟海,或许记载有类似之物的信息。而且,宗门交游广阔,消息灵通。”
林轩也点头:“青岚宗内也有藏经阁,我可暗中帮师姐留意相关记载。只是……师姐独自在外,危机四伏……”
姜晚淡淡一笑,笑容中带着一种历经磨难后的从容与自信:“无妨。大道独行,本是常事。况且,我也并非全无自保之力。”
她站起身,周身气息圆融自然,虽无灵力外放,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感。
“今日,我们便在此别过吧。” 林轩和墨辰心中虽有不舍,但也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两人对着姜晚郑重一礼。
“师姐保重!若有需要,传讯即可!”林轩递过一枚特制的青岚宗传讯符。
“姜师姐,后会有期!他日若有所成,莫忘了请我喝酒!”墨辰也笑嘻嘻地拱手,眼中却带着真诚。
“后会有期。”姜晚接过传讯符,微微颔首。
送别林轩与墨辰,小院内重归寂静。
姜晚独立院中,仰望苍穹。天高云阔,山长水远。 她知道,安逸的休憩到此为止。前路茫茫,凶吉未卜,但她心志已坚,道心已定。
五行宝珠在丹田内微微发热,仿佛在回应着她的决心。 她需要更多的知识,更多的力量,来解开身上的谜团,来应对未来的风浪。
第一站,该去往何处?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离开望仙城时,在那场拍卖会上听闻的一个名字——“流云坊市”。
据说那是位于青岚宗势力范围边缘、三不管地带的一处大型修士聚集地,龙蛇混杂,消息灵通,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古老的秘闻、乃至一些宗门不屑收录的偏门传承,都有可能在那里出现。 或许,那里能找到关于残图颜料,或者其他五行相关之物的线索。
决定已下,姜晚不再犹豫。她向柳明轩辞行,谢绝了其丰厚的酬谢,只带走了一些便于携带的干粮和清水,以及柳明轩硬塞给她的一小袋灵石。
当日午后,一道身着朴素青衣、身影单薄却挺直如松的身影,悄然离开了落霞镇,消失在通往山脉另一侧的蜿蜒小径上。
山风拂过,带来远方的气息。
新的旅程,正式开启。
而风暴,正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