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远书坊坐落于南华城文风最盛的青墨巷,是城中颇有声望的老字号。然而此刻,这座本该飘散书卷清香的二层小楼,却被一股无形的阴霾笼罩。门口聚集着一些窃窃私语的街坊,对着书坊指指点点,脸上带着恐惧与好奇。
林风三人抵达时,官府的仵作和捕快刚完成初步查验,正准备撤离。负责的捕头认得林风,连忙上前行礼,面色凝重地汇报:“林大人,您来了。死者共三人,皆是书坊雇了多年的老抄书先生。发现时并排伏在各自的书案上,像是睡着了一般,但……但早已没了气息。体表无任何伤痕,亦无中毒迹象,邪门得很!”
林风点头,迈步走入书坊。
一楼是售书之所,书架林立,并无异样。沿着木质楼梯走上二楼,才是抄书先生们工作的地方。二楼颇为宽敞,窗明几净,并列摆放着三张宽大的书案,上面还摊开着未抄完的书籍和笔墨纸砚。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一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陈旧气息。
三具尸体已被白布覆盖,但并未移动,保持着最初的姿态。
书坊东家赵明远跟在后面,声音发颤:“就是这里……张师傅、李师傅、王师傅,他们三人昨夜就是在此赶工抄录一批孤本……今早伙计上来送早点,才发现他们……他们都……”
林风示意他稍安,走到第一张书案前,掀开了白布一角。死者是一位五十余岁的老者,面容确实安详,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沉浸在某种美好的意境中。他手边是一本摊开的《南华游记》,字迹工整清秀,刚抄到描写城外落霞山景色的段落。
【神捕系统,启动深度扫描。】
【扫描目标:尸体及周边环境。】
【分析:目标生命体征完全消失,灵魂能量残余近乎于无,疑似被某种力量瞬间、平和地抽离。肉身无任何物理及能量层面损伤。】
【发现:目标指尖残留有极其微弱的、非本身墨迹的能量波动,属性未知,带有引导与沉溺特性。】
【发现:书案纸张纤维中,掺杂有微量特殊香料残留,与空气中陈旧气味同源。】
灵魂被抽离?引导与沉溺?特殊香料?
林风眼神微凝,走到另外两具尸体旁查看,情况大同小异。死者皆是在抄录到某些特定内容时,陷入了某种状态,然后灵魂被无声无息地带走。他们面前的书籍,一本是《山河志异》,一本是《先贤诗稿》。
“赵东家,失窃的是哪些珍本?三位先生昨夜抄录的,又是什么书籍?”林风问道。
赵明远连忙引林风来到二楼内侧的一间藏书室,指着几个空置的书架格子,痛心道:“失窃的都是些前朝甚至更早的孤本、残卷,内容多涉及星象、地理、杂学异闻……至于昨夜抄录的,正是这批失窃后,我觉得可惜,特意寻来的副本,想让三位先生重新抄录留存,没想到……”他指着旁边一摞准备好的书籍底稿。
林风拿起几本底稿翻看,果然多是《星野纪略》、《地脉图说》、《异闻札记》之类。他心中一动,幽冥道对星辰、地脉、前朝秘辛如此感兴趣,这些失窃的孤本,恐怕并非偶然。
“三位先生平日关系如何?可有什么共同的习惯或嗜好?”林风追问细节。
赵明远思索道:“三位都是寡言少语、潜心学问的老先生,关系融洽,并无龃龉。共同习惯嘛……他们都极爱惜笔墨,用的都是自家特制的松烟墨,也都有每晚抄书前,焚一炉‘静心香’的习惯,说是有助凝神。”
静心香?林风立刻走到三张书案旁,果然在案角都发现了一个小巧的青铜香炉,炉内香灰尚存。他捻起一点香灰,系统迅速分析。
【香灰成分:沉香、檀香、龙脑……以及微量“引魂花”花粉。】
【引魂花:罕见灵植,其花粉具有极强致幻与精神引导作用,可放大感官,引人沉溺特定意境,过量使用可导致灵魂离体。】
找到了!问题就出在这“静心香”上!有人在其中混入了引魂花花粉!三位抄书先生在焚香后,精神被放大和引导,在抄录那些涉及星辰地理、容易引人遐思的文字时,不知不觉沉溺于文字构建的意境之中,灵魂被悄然引离了身体!
这不是普通的谋杀,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以知识和精神为媒介的仪式性杀戮!
凶手的目的,恐怕不仅仅是杀死三个抄书先生,更可能是为了……汲取他们沉溺于特定知识意境时,所产生的纯净精神能量!这与“文曲”星位主掌文运、智慧的特性,隐隐吻合!
“赵东家,这‘静心香’从何而来?”林风沉声问道。
赵明远一愣:“是……是城中‘闻香阁”所售,三位先生用了多年,从未出过问题啊!”
闻香阁?林风记下这个名字。
“三位先生近日可曾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或者,书坊最近有无什么异常访客?”林风继续追问。
赵明远努力回想,忽然道:“特别的人……大概半月前,有位游学的书生来过几次,说是慕名想看那些失窃的孤本,我见他谈吐不俗,便允他在藏书室观摩了几天。后来孤本失窃,我还怀疑过他,但官府查证,他那时已离开南华城了……”
“那书生叫什么?有何特征?”
“名叫柳知意,年纪很轻,不到三十,相貌普通,但眼神特别亮,给人一种……很专注的感觉。他尤其对星象类的书籍感兴趣。”
柳知意?林风默念这个名字,将其列为重点嫌疑对象。此人很可能就是幽冥道派来,专门负责搜集典籍、并策划此次“文曲”相关仪式的人!
“洛老,”林风转身对洛青川道,“麻烦您立刻带人去闻香阁,控制所有人员,查封所有香料,重点查引魂花的来源!”
“苏姑娘,我们再去藏书室仔细看看,凶手既然多次前来观摩,或许会留下蛛丝马迹。”
三人分头行动。
林风与苏沐雪再次进入藏书室。这里书架林立,充斥着故纸堆特有的味道。林风运转【气运洞察】,仔细感知着这里的能量残留。
果然,在之前存放星象类孤本的那个书架区域,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与那“引魂花”花粉同源,且更加精纯凝练的精神能量残留!这能量带着一种冰冷的求知欲和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感。
凶手在此长时间停留,心神沉浸于那些星象秘典之中,其精神印记便残留了下来。
【星辰推演,锁定残留精神印记,进行短期追踪!】
【推演中……目标已远离南华城……方向:西北……轨迹模糊……受到干扰……关联地点:白鹭书院……】
白鹭书院?林风目光一凝。那是位于南华城西北方向三百里外,一座闻名遐迩的千年书院,文风鼎盛,藏书无数!
柳知意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那里!他窃取致远书坊的孤本,又以邪术汲取抄书先生的精神力,恐怕都是为了在文气汇聚的白鹭书院,布下真正的“文曲”之局!
“我们必须立刻前往白鹭书院!”林风对苏沐雪道,语气紧迫。
此时,洛青川也匆匆返回,脸色难看:“闻香阁掌柜交代了,是一个自称柳知意的书生,月前卖给他一批‘特制’的静心香,说是能助益文思……那批香确实掺了引魂花粉!”
线索完全吻合!
林风不再迟疑,对赵明远交代几句,让他配合官府后续事宜,便与洛青川、苏沐雪迅速离开致远书坊。
青墨巷的喧嚣被抛在身后,但一股源于知识与精神的寒意,却悄然蔓延。
文曲之局,已在无声中布下。下一个舞台,是那汇聚了千年文运的白鹭书院。林风知道,他们必须赶在柳知意,或者说幽冥道的“文曲”星使之前,阻止这场针对文脉与智慧的阴谋。
马车疾驰出城,卷起尘土,直奔西北。
车辕上,林风闭目调息,脑海中却不断回想着那三位抄书先生安详却空洞的死状。
这一次的敌人,玩弄的不是刀剑与煞气,而是更加防不胜防的知识与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