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强大自信和掌控感,仿佛找媳妇、生孩子这类人生大事,
在他林动这里,就跟去合作社买包烟、下地割垄麦子一样简单直接。
爷爷林老栓被孙子这突如其来的、如此郑重其事的承诺弄得一愣,呆滞了片刻,
随即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像是被冬风吹拂的枯木,瞬间舒展开来,绽放出一个极其灿烂、
露出仅剩几颗发黄牙齿的、如同老菊花盛开般的笑容,连连点着头,激动得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好!好!好小子!有志气!爷信你!我孙子是大出息的人!肯定能找个顶好的姑娘!
爷等着!爷跟你奶,就等着享这个福了!”
爷孙俩又坐在门槛上聊了会儿村里的琐事,谁家儿子娶媳妇了,谁家老人过世了,
地里的冬小麦长势怎么样……林动抬眼看了看窗外偏西的日头,光线已经变得柔和,
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他估摸了一下时间,离之前和二叔一家约好收拾停当、
一起返城的时辰还有差不多一个钟头。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像颗种子破土而出。
“爷,”他扭头对坐在旁边、吧嗒着烟袋,一脸满足的爷爷说,“时间还富余,
我闲着也是闲着,进山溜达一圈,活动活动筋骨。看运气好不好,
能不能再顺手弄点野味,晚上带回城里,给我妈和小雪添个菜,也让她们打打牙祭。”
爷爷林老栓一听这话,脸色“唰”一下就变了,刚才的满足和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担忧和急切。他猛地从门槛上站起身,由于动作太急,还趔趄了一下,
差点把手里宝贝似的旱烟袋掉在地上,急忙伸手阻拦,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胡闹!简直是胡闹!你看看这都啥时辰了?日头都歪到西边树梢了!
眼看着天就要擦黑!这个点儿你还敢一个人往山里钻?不行!绝对不行!”
老爷子急得额头上的青筋都蹦起来了,挥舞着烟袋杆子,像是要驱赶什么可怕的东西:
“你当那后山是咱家屋后的自留地呢?想啥时候去就啥时候去?那深山老林里头,黑咕隆咚的,
啥玩意儿没有?早些年,就咱村东头的老猎户刘炮儿,多厉害个人物?就在里头撞见过大虫(老虎)!
那家伙,吊睛白额,尾巴像根铁棍子,嗷一嗓子,能把人魂儿都吓飞了!一口下去,能咬死一头半大的牛犊子!
你一个人,赤手空拳的,万一碰上咋整?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行!说破大天也不行!
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看着爷爷是真急了,眼圈都红了,一副恨不得用绳子把他捆起来的架势,林动反而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年轻人特有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锐气,更深处,则是一种源于绝对实力的从容。
他不慌不忙地,甚至带着点戏谑的意味,伸手撩开旧军装的下摆,探进怀里。
再掏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把乌黑锃亮、泛着冷硬死亡光泽的紧凑型手枪。
那枪造型流畅精悍,线条优美,透着一股子工业化量产带来的标准杀伐之气,
绝非民间土作坊能仿造出来的货色。
“爷,您甭急,先瞧瞧这是什么?”林动把枪在手里熟练地转了个圈,动作潇洒利落,
如同转笔一样轻松,枪口始终谨慎地朝着地面,“勃朗宁m1910!正儿八经的军官配枪!
部队老首长特批给我防身的家伙事儿!压满子弹七发,五十米内,指哪打哪!”
他把枪递到爷爷眼前,让他能看清上面冰冷的铭文和烤蓝工艺,“甭说您担心的大虫,
就是来个皮糙肉厚的熊瞎子,敢龇牙,您孙子我照样能在它脑门儿上开个洞,给它当第三只眼!”
爷爷林老栓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最厉害的武器也就是民兵训练用的老套筒和汉阳造,
哪见过这么精致、这么充满现代工业杀戮美感的手枪?当场就被那突然出现的真家伙吓得浑身一激灵,
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脖子,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那支仿佛能吞噬生命的手枪,
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这玩意儿,可比他年轻时打鬼子用的那种放一枪冒半天烟的老套筒,
吓人多了!视觉冲击力根本不在一个层级!
林动把枪收回来,食指轻轻抚过冰冷的枪身,语气带着一种经历过真正血与火淬炼后
才有的淡然和绝对的自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爷,您放心,我不是九年前
那个光会凭着一股血性、抡起板砖就跟人玩命、不知深浅的愣头青了。我在部队待了整整十年,
朝鲜战场上的长津湖、上甘岭,哪一场硬仗我没滚过几回?死在我这把枪口下的美国鬼子,
不敢说一个排,起码一个加强班是只多不少。枪林弹雨里捡回命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山里这点小阵仗,在我这儿,真就跟饭后遛弯消食差不多,活动活动筋骨而已。”
他上前一步,用力拍了拍爷爷因为紧张而绷得紧紧的、瘦削的肩膀,语气轻松却带着
不容反驳的强大力量:“您就把心踏踏实实放回肚子里,该抽烟抽烟,该喝茶喝茶。
这山里头的野物,见着您孙子,该是它们绕道走,祈祷别撞上我才对。我去去就回,快得很,
耽误不了咱一会儿回城的好时辰。”
爷爷林老栓看着孙子那副镇定自若、眼神锐利如鹰、
周身甚至隐隐透出一股经历过尸山血海才有的淡淡煞气的模样,
再看看他手里那支泛着幽蓝寒光、代表着绝对武力的真枪,
嘴唇哆嗦了几下,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终,
所有劝阻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只是化作一声重重地、充满了无奈和担忧的叹息,
无力地挥了挥手,声音沙哑:“……那……那你可得千万千万小心!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瞅着有一丁点儿不对劲,别逞强,
立马调头往回跑!听见没?安全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