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聋老太太一直耷拉着的眼皮猛地掀开,露出那双虽然浑浊却瞬间锐利起来的眼睛!
她一直稳如泰山的身形也微微前倾,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震惊和凝重的神色!“你……你当年那事儿,留下把柄了?!”
易中海如同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在椅子上,涕泪横流:“我…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啊…
看林家就剩个病恹恹的婆娘和个小丫头片子,林动又在部队生死不知…我就…我就……”
他不敢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聋老太太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她死死盯着易中海,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蠢货!真是蠢货!林家门口挂着军属的牌子!你是瞎了吗?!这种事你也敢沾手?!”
易中海只是呜呜地哭,悔恨和恐惧淹没了他。
聋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道:“林动他还说了什么?”
易中海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忙转述林动那番嚣张至极的话:“他说…他说他明牌要查这两点,
说是给…给您和我出的‘题目’…说看看咱们有多大能耐,能不能在他明牌的情况下翻身…还说…
还说要是老太太您能把这…把这工位和签字程序的漏洞给摆平了,他才愿意…才愿意继续‘玩’下去…不然…不然就一起完蛋……”
听完这话,聋老太太沉默了。她靠在太师椅背上,闭上眼睛,布满老年斑的手紧紧攥着拐杖,手背上青筋暴露。
屋子里只剩下易中海压抑的呜咽和一大妈紧张的抽气声。
空气,凝重得仿佛要滴出黑水来。
聋老太太的沉默,比易中海的哭嚎更让人窒息。她就那么闭着眼,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又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在积蓄着最后的能量。
易中海和一大妈连大气都不敢喘,眼巴巴地看着她,仿佛等待最终的审判。
良久,聋老太太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老眼里,之前的震惊和凝重已经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以及……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失望!
她目光如两把钝刀子,狠狠剐在易中海脸上,声音沙哑,却带着千钧重量:“易中海……我老婆子一直以为,
你只是个有点私心、喜欢拿捏人的蠢货……没想到,你竟然蠢到如此地步!无法无天!你是穷疯了,还是活腻歪了?!”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拐杖重重杵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吓得易中海和一大妈同时一哆嗦!
“那点抚恤金!那个工位!就值得你冒这种掉脑袋的风险?!啊?!”聋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易中海的鼻子骂,
“林家是军属!门口挂着牌子!街道办备着案!你当那是随便可以揉捏的软柿子?你这是在阎王爷的生死簿上乱画!
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是要被戳脊梁骨,遗臭万年的!”
易中海被骂得狗血淋头,头都快埋到裤裆里了,只能讷讷地辩解:“我…我当时也是鬼迷了心窍…
想着林家没人撑腰…林动又多年没信儿…可能早就…我就…”
“你就什么?!”聋老太太厉声打断他,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易中海脸上,“你以为人死了就一了百了?
我告诉你,易中海!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时候到了!林动回来了!
人家是战场上见过血的!是轧钢厂正儿八经的保卫处长!你拿什么跟人家斗?啊?!”
她越说越气,拐杖连连顿地:“我早就跟你说过,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对林家,就算不照顾,也不能往死里坑!
你可倒好!直接把人家往绝路上逼!现在人家缓过气来了,拿着刀回来找你了!你想起我老婆子来了?早干什么去了!”
易中海被骂得彻底没了脾气,只剩下无尽的恐慌,他扑通一声,直接从太师椅上滑下来,跪倒在聋老太太面前,
抱着她的腿,声泪俱下地哀求:“老太太!老祖宗!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蠢!是我猪油蒙了心!
可…可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啊!您得救救我!您一定要救救我啊!现在只有您能救我了!要是您也不管我…我…我就真的死定了!
得进去蹲笆篱子!这辈子就彻底完了啊老太太!”
看着跪在地上,如同一条摇尾乞怜的老狗般的易中海,聋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厌恶和深深的无力感。
她当然知道这事有多大,林动摆明了是要往死里整,而且人家占着理,拿着刀,还是明刀!
她长长地、疲惫地叹了口气,那口气仿佛抽干了她所有的精神,让她看起来更加苍老佝偻。
她摇了摇头,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中海啊……不是老婆子我心狠,不念旧情……这次这个窟窿,太大,太深,是掉脑袋的罪过!我……填不上,也摆不平。”
易中海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眼中满是绝望:“老太太!您不能不管我啊!您要是不管,我就……”
聋老太太用拐杖拨开他抱着自己腿的手,语气冰冷:“林动那小子,是头狼!是头闻着血腥味就不会松口的恶狼!
他今天能把话挑得这么明,就是吃定了我们没办法!工位的事,抚恤金的事,白纸黑字,厂里有档案!
只要他去查,只要他揪着家属签字这个死穴不放,你怎么抹?你怎么平?除非你能让时光倒流,让林卫复活过来,
或者让林动的母亲和林雪心甘情愿给你补个签字!你能吗?”
易中海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哑口无言。
聋老太太拄着拐杖,艰难地站起身,看也不看地上的易中海,对一旁吓得魂不附体的一大妈挥了挥手:
“扶我回去……这摊烂泥,老婆子我……扶不起了。”
一大妈颤抖着上前,搀住聋老太太。聋老太太最后看了一眼彻底崩溃的易中海,摇了摇头,
那眼神里,有愤怒,有鄙夷,还有一丝兔死狐悲的凄凉。
“自作孽,不可活……你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