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仙城,“闲云茶馆”角落。
木清颜慢慢品着那壶寡淡却自带一丝宁神效果的清心仙茗,耳中过滤着周围嘈杂的议论声。大多是些关于某个秘境即将开启、某两家商铺为争夺资源起了冲突、或是某某天才被大宗门看中的琐碎消息。关于丹药行情,她大致了解到,下品仙丹在流云仙城算是硬通货,尤其对广大人仙境散修而言,一颗品质尚可的凝华仙露丹,或许能换到数十甚至上百下品仙晶,足以支撑一段时日的修行。
就在她盘算着如何安全地将手中仙丹出手时,茶馆门口传来一阵不大的骚动。
“滚开!没仙晶还敢来喝茶?挡着大爷们的路了!”一名衣着光鲜、修为在人仙中期的华服青年,带着两名跟班,正对着茶馆门口角落呵斥。
木清颜目光扫去,只见那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身影。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甚至带着些许破损的青色旧袍,长发随意披散,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他周身气息晦暗不明,似乎只有人仙初期的修为,而且极不稳定,时高时低,给人一种重创未愈或是修炼出了岔子的感觉。典型的落魄散修模样。
面对呵斥,那青袍男子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露出一双深邃如同古井、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疲惫与冷漠的眸子。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有些费力地试图挪动身体,让开道路。动作间,隐约可见其袖口下苍白修长的手指,以及手腕处一道若隐若现、仿佛某种古老符文烙印的淡青色痕迹。
木清颜的目光在那道淡青痕迹上停留了一瞬。那痕迹给她一种极其古老、极其内敛的感觉,与她所知的任何仙界符文都不相同,隐隐透出一股苍茫的威严。更让她心中微动的是,她体内的鸿蒙灵泉,在靠近此人时,竟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雀跃的波动,仿佛遇到了某种同源或互补的高层次力量。
“哼,算你识相!”那华服青年见对方退让,冷哼一声,带着跟班趾高气扬地走进茶馆,寻了处显眼位置坐下,继续高谈阔论。
那青袍男子重新蜷缩回角落,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不再引人注目。
木清颜收回目光,心中却留了意。此人绝不简单。那深藏内敛的古老气息,以及能引动鸿蒙灵泉感应的特质,绝非普通落魄散修所能拥有。
她不动声色,继续喝茶,神识却分出一丝,若有若无地留意着那个角落。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华服青年一桌似乎谈完了事情,起身离开。在经过门口时,那青年似乎觉得方才失了面子,又见那青袍男子依旧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恶意,故意脚下一绊,一股暗劲悄无声息地袭向青袍男子!
这一下若是落实,以那青袍男子看似虚弱的状态,恐怕至少也是个轻伤。
木清颜眉头微蹙。她虽不欲多管闲事,但见此情形,心中还是生出一丝不悦。就在她考虑是否要暗中出手阻拦时——
那一直低垂着头的青袍男子,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在那暗劲及体的前一刻,极其细微地侧了侧身。动作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妙到毫巅地避开了要害。暗劲擦着他的衣角掠过,打在身后的墙壁上,留下一个浅坑。
华服青年一愣,似乎没想到对方能躲开,脸上有些挂不住,正要发作。
就在这时,青袍男子缓缓抬起头,再次露出了那双深邃的眸子。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是疲惫与冷漠,而是带着一种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冰冷彻骨的漠然,淡淡地扫了华服青年一眼。
没有言语,没有威压外放。
但就是那一眼,让华服青年如坠冰窖,浑身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冻结!他到了嘴边的狠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脸上闪过一丝惊惧,色厉内荏地瞪了对方一眼,终究没敢再做什么,带着跟班匆匆离去。
青袍男子收回目光,重新低下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一切,都被木清颜看在眼里。她心中更加确定,此人绝非池中之物。那份临危不乱的镇定,以及那一个眼神中蕴含的、连地仙都未必能有的古老威仪……
她沉吟片刻,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起身,走到茶馆柜台,又点了一壶品质稍好些的 “凝元仙茶” ,然后端着茶壶,走到了那个角落,在青袍男子对面坐了下来。
青袍男子身体微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但并未抬头,也没有说话。
木清颜将新点的凝元仙茶推到他面前,声音平和:“道友似乎有些不便,这壶茶,算我请你的。”
男子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抬起头,完整地露出了他的面容。那是一张极为俊朗却带着沧桑倦意的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只是脸色过于苍白,嘴唇也缺乏血色。他的目光落在木清颜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为何?”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久未开口的干涩。
“初来乍到,想交个朋友。”木清颜微微一笑,暗金色的眼眸清澈坦然,“而且,我觉得道友……并非凡人。”
男子深邃的瞳孔微微收缩,盯着木清颜看了几息,似乎想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最终,他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杯冒着氤氲仙气的凝元仙茶。
“墨衍。”他吐出两个字,算是告知了姓名。
“木清颜。”木清颜也报上名字。
两人相对而坐,沉默地品着茶。一种奇妙的、介于警惕与试探之间的氛围在两人之间弥漫。
木清颜能感觉到,墨衍体内似乎潜伏着一股极其庞大却受到严重束缚的力量,那股力量充满了生机与毁灭并存的矛盾感,与她认知中的任何一种仙力都不同,反而隐隐与她灵泉感应到的那丝古老威严同源。
而墨衍,也在暗自打量着眼前这位气质清冷、眼神却异常坚定的女仙。她身上有种让他感到舒适亲近的气息(源自鸿蒙灵泉),修为虽只是人仙初期,但根基之扎实、仙元之精纯,远非寻常散修可比。更重要的是,她似乎……能看穿他的一些伪装?
“木道友刚飞升不久?”墨衍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木清颜点头:“正是。墨道友对此地似乎颇为熟悉?”
墨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没有回答,反而问道:“道友似乎精通丹道?”
木清颜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略懂一二。墨道友何以见得?”
墨衍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木清颜的手指(长期炼丹留下的细微痕迹难以完全掩盖),以及她身上那极其淡薄、却无法彻底散去的凝华仙露丹的丹韵:“猜的。”
他顿了顿,声音依旧低沉:“流云仙城龙蛇混杂,丹师虽受追捧,却也易惹祸端。道友初来,还需谨慎。”
这话带着一丝善意的提醒。
木清颜心中微暖,看来这初步的接触并未引起对方的反感,反而换来了一丝提醒。她顺势道:“多谢墨道友提醒。不知道友可知,这流云仙城内,有何处可以安全交易丹药?”
墨衍看了她一眼,沉吟片刻,道:“城南‘百草阁’,信誉尚可,背后是‘药王宗’的外门势力,价格或许压得低些,但至少不敢明目张胆强取豪夺。”
“多谢。”木清颜真诚道谢。这信息对她很有价值。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大多是木清颜询问一些仙城的基本情况,墨衍则言简意赅地解答。他话语不多,但每每都能切中要害,显示出对仙界底层规则的熟悉。
一壶茶尽,木清颜起身告辞:“今日多谢墨道友指点。日后若有闲暇,可来城西‘听竹小苑’寻我,我暂居那里。”她留下了一个临时租住的地址,算是释放了进一步结交的善意。
墨衍看着她,微微颔首,算是应下。
离开茶馆,木清颜心中对这位神秘的墨衍充满了好奇。他看似落魄,却眼力非凡,见识广博,体内更隐藏着惊人的秘密。而他似乎也对拥有鸿蒙灵泉和丹道技艺的自己,产生了一些兴趣。
在这危机四伏的仙界,若能有一个可靠的盟友相互扶持,无疑是件幸事。只是,这墨衍的来历与目的,还需慢慢探查。
她按照墨衍的指点,向着城南百草阁走去。仙丹出手,换取初始资源,是当前第一步。而与墨衍的相遇,或许将是她在仙界波澜壮阔生涯的一个重要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