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万妖盟总舵,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压抑。
当墨衍抱着气若游丝、浑身浴血的木清颜,与同样重伤的离曜、玄瑛一同冲入青丘结界时,早已接到紧急传讯的天狐祖母已率众等候在“生机古树”之下。这株古树是青丘的根基之一,蕴含磅礴生机,其下的“玉髓灵池”更是疗伤圣地。
“快!放入灵池!”天狐祖母看到木清颜的惨状,饶是她历经沧桑,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木清颜不仅肉身濒临崩溃,仙魂之火更是黯淡摇曳,道基之上布满裂痕,尤其是强行融合诸道留下的反噬痕迹,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她最后的生机。
墨衍小心翼翼地将木清颜放入温润如玉髓的池水中,池水立刻泛起涟漪,精纯的生机涌入她体内,但仅仅只能延缓生机流逝的速度,无法修复那根本性的创伤。
“离火神羽印暂且镇压她体内暴走的离火之气!”离曜强撑着重伤之躯,将神羽印悬于木清颜胸口,赤红光芒流转,勉强稳定住她体内那缕几乎要反噬其主的离火本源。
玄瑛族长也立刻盘坐池边,双手按在池沿,将最精纯的玄冥真水本源导入池中,调和木清颜体内混乱的水、火、金之力,并以真水至柔之力护持她脆弱的心脉。
天狐祖母则取出一枚散发着九彩霞光的丹药,亲自喂入木清颜口中。这是她珍藏的“九转还魂造化丹”,有夺天地造化之能,但也只是让木清颜的气息稍微稳定了一丝,依旧危在旦夕。
“不行!”炎曦仙子检查后,脸色极其难看,“她的伤势已非寻常丹药与生机所能治愈。道基反噬,神魂濒散,更有数种截然不同的本源之力在她体内冲突,若非她体质特殊,早已爆体而亡。常规手段,最多只能再拖延一两个时辰……”
墨衍闻言,龙目之中血丝密布,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周身龙威不受控制地逸散,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无力。他刚刚突破,实力大增,甚至带来了戊土麒麟印的投影,救下了清颜,却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向陨落?
“离曜道友,你之前所言‘涅盘池’……”墨衍猛地看向离曜,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离曜脸色苍白,嘴角还带着血渍,他沉声道:“我南明离凰族有一处禁地,名为‘涅盘池’,乃是先祖朱雀大圣涅盘重生时留下的一缕不灭真意所化,蕴含‘向死而生’的至高奥义。若能进入其中,引动涅盘真意,或许……能有一线生机,助她重塑道基,甚至融合体内驳杂力量,破而后立!”
“但!”离曜话锋一转,语气沉重,“涅盘池非我族核心成员不可入,且开启一次消耗巨大,需要至少三位天仙级存在联手稳固池中暴烈的涅盘真火,否则入池者未得重生,便先被焚为灰烬。而且……即便成功,过程也凶险万分,十不存一。更重要的是,涅盘池远在南明离凰族圣地‘离焰山’,以此地距离,即便全力赶路,也需至少一日……”
一日?木清颜的状态,连一个时辰都未必撑得到!
绝望的气氛弥漫开来。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之际,天狐祖母苍老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一丝决断的光芒。她缓缓抬头,望向青丘深处那片终年被迷雾笼罩的禁地区域。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天狐祖母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肃穆,“青丘禁地之中,有一处上古遗存的‘小轮回池’。此池并非真正的轮回之地,而是我族一位先祖,参悟生死轮回之道,以莫大神通截取一丝轮回边缘的‘转生之力’炼制而成,蕴含有微弱的轮回造化之能,可暂时稳固神魂,接续道基,模拟‘涅盘’之效,为伤者争取时间。”
小轮回池?众人皆是一惊,连炎曦仙子和玄瑛族长都未曾听闻青丘还有此等秘地。
“但此池力量有限,且每动用一次,需消耗海量资源与一位天狐族天仙的本命精元催动,方能勉强维持其运转数个时辰。”天狐祖母看向众人,“老身愿以残躯,催动小轮回池,为木丫头争取时间。但这并非长久之计,最多只能维持她三日生机不散。三日内,必须找到其他根治之法,或者……将她安全送至离焰山涅盘池!”
三日!这比一个时辰要宽裕得多,但也仅仅是杯水车薪。而且,天狐祖母是万妖盟的定海神针,若她因此损耗过大,联盟将失去最重要的支柱。
“祖母!”白瑾惊呼,美眸含泪。
“不必多言。”天狐祖母摆手,目光慈和而坚定地看着池中昏迷的木清颜,“这丫头为联盟,为这片天地付出了太多。她身负诸多因果,或许……真的是破局的关键。老身这条老命,若能换她一线生机,值得。”
她转身,对炎曦仙子和玄瑛族长道:“炎曦仙子,烦请你立刻联络离焰山,说明情况,请求开启涅盘池,并请贵族至少两位天仙前辈做好准备。玄瑛妹妹,青丘与联盟事务,这三日便暂时拜托你了。”
她又看向墨衍和离曜:“墨衍小友,离曜小友,你们伤势亦重,需立刻疗伤。三日后,无论结果如何,护送木丫头前往离焰山,还需你们之力。尤其是墨衍小友,你带来的戊土麒麟印投影至关重要,或许是与麒麟一族交涉的关键。”
最后,她看向白瑾:“瑾儿,开启禁地,准备仪式。”
“是,祖母!”白瑾含泪应下。
片刻之后,青丘禁地深处,迷雾散开,露出一方不过丈许方圆、池水呈混沌灰色的奇异小池。池边刻满了古老的狐族符文与轮回图案,散发着一股玄奥莫测的气息。
天狐祖母立于池边,白发无风自动,她咬破指尖,以精血在虚空刻画古老的符文,口中念诵着晦涩的咒文。随着她的施法,原本平静的小轮回池开始泛起波澜,混沌池水之中,隐隐有无数光影流转,仿佛倒映着众生轮回的景象。
一股微弱却坚韧的“转生”与“接续”之力,自池中弥漫开来。
墨衍小心翼翼地将木清颜抱起,放入那小轮回池中。混沌池水立刻将她包裹,她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虽然并未立刻愈合,但崩坏的趋势明显被遏制住了,混乱的气息也稍稍平复,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她的眉头似乎微微舒展了一丝,但依旧昏迷不醒,生机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天狐祖母则盘坐于池边,双手虚按,磅礴的天仙修为与本命精元化作道道白色光流,源源不断地注入池中,维持着小轮回池的运转。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气息也开始缓缓下降。
“三日……老身会撑住。”天狐祖母闭目,声音平静。
墨衍站在池边,深深看了一眼池中那苍白却平静的容颜,又看了一眼正在付出巨大代价的天狐祖母,心中充满了感激、愧疚与沉重。他知道,现在不是悲伤和等待的时候。
“离曜道友,炎曦仙子,关于离焰山涅盘池和途中可能遭遇的截杀,我们需要详细计划。”墨衍转身,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玄瑛族长,联盟防务与打探归墟教、魔渊动向之事,就拜托了。我会联络麒麟一族,尝试获取更多关于戊土信物的信息。”
离曜点头,他虽然桀骜,但也分得清轻重缓急。炎曦仙子立刻去联络族中。玄瑛族长也强打精神,开始处理各项事务。
万妖盟这部庞大的机器,因为一个人的生死危机,再次高速运转起来,目标明确——三日内,找到救治木清颜的方法,并确保她能安全抵达离焰山!
而此刻,在木清颜沉寂的意识深处,在那小轮回池微弱力量的护持下,一场外人无法感知的、更加凶险的“内在战争”与“机缘”,正在悄然上演。
她的意识仿佛坠入了一片混沌的海洋。无数破碎的画面、杂乱的力量、冲突的意念在其中翻滚。
青龙的生机、白虎的肃杀、离火的炽烈、玄水的至柔、庚金的锋锐、归墟的寂灭、轮回的平衡……这些被她强行纳入体内的力量,此刻失去了她的主导,正在她的道基与仙魂之中横冲直撞,彼此征伐,要将她最后的存在彻底撕裂。
但同时,小轮回池那微弱的“转生”与“接续”之力,如同最坚韧的丝线,勉强维系着这片混沌不至于彻底崩散。而在这混沌的最深处,那枚沉寂的归墟之种,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正缓缓释放出更加深邃、更加本源的力量,尝试去“理解”、“容纳”、“梳理”这些混乱的力量……
是彻底沉沦消散,还是在破灭的废墟中,寻找到一条前所未有的、融合诸道的新路?
无人知晓。
青丘之内,紧张忙碌。青丘之外,暗流愈发汹涌。
虚无深渊,绝魂谷深处。
玄冥尊使正单膝跪伏在一面巨大的、不断翻滚着漆黑魔气的晶壁前,低声汇报着葬剑峰之变与冥湮祭首的出手。
晶壁之中,一道模糊的、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黑暗轮廓微微动了一下,冰冷无情、仿佛源自九幽最底层的意志传递出来:
“归墟之种……白虎传承……戊土投影……青龙进一步觉醒……变数,太多了。”
“玄冥。”
“属下在!”
“通知‘幽泉’、‘骨狱’,加快对‘生魂血晶’的搜集。主上意识复苏在即,需要更多‘燃料’。”
“启动‘暗影’,严密监控万妖盟,尤其是青丘动向。那个身怀归墟之种的女子,绝不能落入归墟教手中,若有机会……就地格杀,夺取其本源!”
“是!”
“另外……查探麒麟一族动向。戊土投影出现,意味着那群自命不凡的瑞兽,也可能要入局了……”
另一边,在某处无法形容的、仿佛一切色彩与概念都趋向于“无”的灰白空间深处。
九点惨白火焰环绕之中,冥湮祭首模糊的身影静静悬浮。他的面前,悬浮着一幅画面,正是青丘禁地中,木清颜浸泡在小轮回池中的景象。
“小轮回池……天狐残喘……拖延时间么。”
冥湮空洞的声音回荡。
“传令‘第三’、‘第七’祭首,密切监视离焰山与通往离焰山的所有路径。”
“归墟之种,乃通往‘大寂灭’的钥匙之一。此女身兼数道,潜力无穷,若能引入圣道,或可成为最佳的‘寂灭载体’。”
“若不能……便在离焰山外,送她……真正的归墟。”
“谨遵祭首法旨!”虚空中,传来数道同样漠然的回应。
而与此同时,在中土神州,那座笼罩皇道之气的古老皇陵深处。
那双沧桑的眼眸前方,悬浮着一枚土黄色的、残缺的麒麟印虚影,正是墨衍曾使用过的那道投影的来源。
眼眸的主人,轻声自语:
“青龙血脉的小家伙,竟然能引动我留在万兽山脉的这道后手……看来,那女子对他至关重要。”
“归墟之种现世,四象之力渐聚,连那群追求寂灭的疯子都按捺不住了……”
“也罢,沉寂太久,或许也该出去走走了。戊土信物……也是时候寻个合适的传承者了。”
“只是,不知我麒麟一族,在这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中,是该独善其身,还是……顺天应人?”
随着他的低语,皇陵深处,似乎有尘封万古的机关,开始缓缓转动。
三日之期,如同一把悬在万妖盟头顶的利剑。
而木清颜的生死,已然成为搅动多方风云、牵扯无数因果的关键枢纽。
一场围绕救治与阻杀、希望与绝望的较量,在时间的滴答声中,悄然拉开了更加惊心动魄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