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漩涡如同狂暴的巨兽之口,将四人吞噬的瞬间,木清颜只觉天旋地转,五感尽失,唯有眉心处那株建木虚影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化作一层坚韧而温润的翠绿光罩,牢牢护住了她和近在咫尺的墨衍,也勉强将稍远处的离曜与赤羽笼罩在内。
无穷无尽的空间乱流如同锋利的刀刃,从四面八方切割、撕扯着光罩,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响。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方向也彻底混乱,只有永恒的坠落与翻滚。建木虚影不愧是上古灵根,其蕴含的空间稳固与调和之力,在这绝境中成为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它如同一叶扁舟,在狂暴的时空洪流中艰难地维持着方向,并隐约指向某个冥冥中的“生”之坐标。
木清颜早已因耗尽心神和引爆“枯荣本源”的反噬而陷入半昏迷状态,仅靠最后一丝意志维持着与建木虚影的微弱联系。墨衍将她紧紧护在怀中,青龙虚影盘绕,为她分担着部分冲击。离曜和赤羽也咬紧牙关,将仅存的离火真元注入光罩,共同抵御。
不知在永恒的混乱与黑暗中漂流了多久,就在建木光罩的光芒即将彻底黯淡、众人心神也将耗尽之际——
“啵!”
一声轻微的、仿佛穿过气泡薄膜的声响。
紧接着,所有的混乱、撕扯、失重感骤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清新的、带着浓郁水汽与草木芬芳的空气涌入肺腑;是脚下传来的、略带潮湿与松软的实地触感;是眼前骤然亮起的、虽然朦胧却真实不虚的光线。
“砰!砰!砰!砰!”
四声闷响,四人如同被吐出的石子,狼狈地跌落在潮湿的地面上。
“咳咳……”离曜最先挣扎着爬起,剧烈咳嗽,吐出几口带着血丝的浊气,那是被空间乱流震荡内腑所致。他警惕地环顾四周,随即愕然。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什么绝地险境,反而是一片……宁静而诡异的沼泽水泽。
天空被一层厚厚的、流动着的乳白色迷雾所笼罩,看不见日月星辰,唯有不知源自何处的朦胧天光,均匀地洒落下来,让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柔和而迷离的光晕之中。
他们所在之处,是一片露出水面的、长满湿滑青苔与低矮水草的坚实土丘。土丘周围,是广袤无垠、水色幽深、平静如镜的沼泽水域。水面上,漂浮着大片大片形态奇异的浮萍和水生植物,有些叶片大如圆盘,闪烁着淡淡的荧光;有些则细长如丝,随波轻漾,散发出清新的灵气。
更远处,迷雾深处,隐约可见一些巨大而沉默的阴影,像是浸泡在水中的古树,又像是某种水泽巨兽的脊背,充满了神秘与未知。
空气中弥漫的灵气浓度,竟然相当可观!虽然比不上仙界一些有名的洞天福地,但比之之前的“墟壤”枯荣绝地,简直犹如天堂。而且,这灵气中蕴含着浓郁的水行与木行精华,清新自然,沁人心脾,并无明显的恶意或污染。
“这里……是哪里?”赤羽也勉强撑起身,苍白的脸上满是惊疑。她肩头的旧伤在刚才的动荡中似乎又有崩裂的迹象,但此地的精纯灵气涌入,让她感觉舒适了许多。
墨衍第一时间检查怀中的木清颜。她双目紧闭,气息微弱,眉心处那点翠绿光芒已然隐去,但呼吸还算平稳。他小心地渡入一丝青龙生机,感知到她体内混沌道种虽然沉寂,却并未崩毁,反而像是在沉睡中缓慢地吸收着周围精纯的灵气,尤其是水木之气,进行着极其缓慢的自我修复。那株建木虚影也消失不见,似乎彻底融入了她的道基深处。
“清颜只是耗损过度,陷入深度休眠自行恢复,暂无大碍。”墨衍松了口气,这才有暇观察环境,“此地灵气盎然,水木充盈,看似平和,但……”他望向那无边无际的迷雾和幽深的水泽,“未必安全。先找个更稳妥的地方休整。”
离曜点头,强打精神,搀扶起赤羽。墨衍则背起昏迷的木清颜。
四人所在的小土丘不过数丈方圆,四面环水。离曜试着将神识探出,却发现这乳白色的迷雾对神识有极强的阻碍和扭曲作用,以他天仙修为,竟然只能探出不足百丈,再远便是一片模糊,且神识消耗极大。水泽之下,更是深邃幽暗,神识难以深入,只能感觉到一些零散、弱小的生命气息。
“迷雾有古怪,水下情况不明,不宜贸然涉水。”赤羽观察着水面,她的离火属性在此潮湿环境中受到一定压制,更觉不安。
墨衍目光扫过水面,忽然指向左前方:“那边,雾气似乎淡一些,水面上有连续的、类似踏脚石的黑影,延伸向迷雾深处。”
众人凝目望去,果然,在约莫数十丈外的水面上,每隔数丈,便有一块突出水面、大小不一的黑色礁石或树根状物体,形成了一条断断续续的“路径”,通往未知的迷雾深处。
这似乎是眼下唯一可见的、可能的“路”。
“走,小心些。”墨衍当先,背着木清颜,小心翼翼地从土丘边缘,试探着跃向最近的一块黑色礁石。
礁石湿滑,但足够站稳。离曜和赤羽紧随其后。
四人便沿着这条时隐时现的“水中石径”,向着迷雾深处缓缓行进。周围寂静得可怕,只有偶尔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空灵悠远的水滴声,以及他们自己踏在湿滑石面上轻微的声响。乳白色的雾气缓缓流动,时而浓密,时而稀薄,仿佛有生命般注视着这些不速之客。
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雾气忽然变得更加浓重,连脚下的石径都几乎被淹没。同时,一股淡淡的、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奇异香气,从前方迷雾中飘散过来。
“小心,这香气……”赤羽刚出声提醒,忽然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体内离火真元竟有些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
离曜也脸色微变,离火剑嗡鸣,似乎对这香气产生了本能的排斥。
墨衍的青龙血脉相对稳定,但也感到一丝不适。他背后的木清颜,却在这时,眉心跳动了一下,周身毛孔仿佛微微张开,竟主动吸纳起这奇异香气中蕴含的某种精微灵气,苍白的脸色似乎好转了一丝。
“这香气……似乎对清颜有益?”墨衍察觉到了木清颜的细微变化。
就在此时,前方浓雾忽然如同帘幕般向两侧分开!
一片令人震撼的景象,呈现在他们眼前。
那是一片位于沼泽水域中央的、被浓雾环绕的“孤岛”。岛上并非泥沼,而是一片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花林!
无数高达数丈、形态奇古、枝干虬结如龙的树木生长其上,树上不见寻常叶片,而是开满了层层叠叠、大如海碗、色泽梦幻迷离的硕大花朵!那些花朵颜色各异,浅紫、淡蓝、粉白、鹅黄……每一朵都晶莹剔透,仿佛由最上等的美玉或琉璃雕琢而成,散发出先前闻到的那种奇异香气,浓郁了十倍不止!花瓣上还凝结着滴滴灵露,在朦胧天光下闪烁着七彩的光晕。
花林中央,隐约可见一座完全由洁白如玉的骨骼(似乎是某种大型水兽的骨骼)与缠绕的莹白藤蔓搭建而成的……简易巢穴或祭坛?巢穴周围,生长着几株格外高大、花朵也最为璀璨的古树,其散发出的灵气波动,远超周围。
这片梦幻花林,与周围死寂的沼泽水泽形成了鲜明对比,充满了蓬勃生机与难以言喻的灵性,但也透着一种极致静谧下的……诡异。
而更让四人心中一紧的是,在那花林边缘,靠近水岸的一块光滑青石上,正静静地……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素雅淡青色长裙的女子,背对着他们,如瀑的青丝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起。她似乎正在对着一朵漂浮在身前水面上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莲花状灵植,低声吟唱着某种古老空灵的歌谣。歌声若有若无,却仿佛能与周围的花香、雾气、水波融为一体,充满了自然和谐的道韵。
听到身后的动静,女子的歌声戛然而止。
她缓缓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清丽绝伦、不染尘埃的脸庞,眼眸如同两泓深不见底的秋水,平静地望向突然闯入的四人,眼神中并无多少惊讶,反而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淡然,以及一丝……难以捉摸的深邃。
“迷途的旅人……”女子的声音清澈悦耳,如同山间清泉滴落玉石,“欢迎来到……‘幻梦水泽’。”
她的目光,尤其在墨衍背上的木清颜身上,停留了片刻,秋水般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见到了什么有趣事物的波动。
时空罅隙的漂流,将他们带到了这片名为“幻梦水泽”的奇异之地。而这位神秘的水泽女子,是敌是友?这片看似祥和的花林,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新的篇章,在迷雾与花香中,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