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空间内,幻梦大阵的光芒渐趋稳定,但那低沉嗡鸣般的阵法运转声,以及从远方节点缺口处持续传来的、如同阴风呜咽般的古渊气息泄露声,都提醒着众人危机只是被暂时延后,而非解除。
青璃的身影从阵眼水晶中缓缓分离,落回地面。她脸色带着消耗过度的苍白,眉心微蹙,但眼神依旧清明锐利。她挥手间,核心空间内光影变幻,一副由淡紫色光晕勾勒出的、略显模糊的幻梦水泽全境图悬浮在半空。其中九个光点明亮,代表“梦蝶密钥”节点,而其中一个光点正不断闪烁着暗红色的警示光芒,正是那濒临崩溃的第一节点。
“大阵已初步稳定,但消耗巨大,且无法持久。”青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根据古渊最后逸散的意念,‘逆蝶之渊’可能是关键线索,甚至可能是‘门’的所在,或是破解‘错误循环’的切入点。我们必须找到它。”
“前辈,这‘逆蝶之渊’在仙尊手札或水泽记载中可有提及?”墨衍问道,目光落在地图上。
青璃摇头:“从未。‘逆蝶’二字,本身就与梦蝶仙尊的道号隐隐相对。仙尊之道,在于‘编织梦想,映照心生,于虚幻中觅得真实与超脱’。而‘逆蝶’……或许是梦境的反面?秩序的悖逆?亦或是……某种与仙尊力量同源却走向对立的存在?”她沉吟着,“至于‘渊’,可能与古渊本身有关,也可能另有所指。”
“古渊意念提到‘归墟的倒影’。”木清颜回想起那句话,心头微沉,“归墟教追寻万物归寂、重返混沌(或虚无),他们的教义与力量,是否与这‘逆蝶之渊’存在某种联系?甚至,‘逆蝶之渊’本身,是否就是归墟教某种终极目标的体现或投影?”
这个联想让气氛更加凝重。如果古渊之谜的背后,真的牵扯到归墟教这个当前最直接、最危险的敌人,那么事情的复杂与凶险程度将直线上升。
“极有可能。”青璃肯定了木清颜的猜测,“归墟教行事诡秘,底蕴深不可测,其源头可能追溯到极其古老的时代。他们与古渊产生关联,并不意外。只是,‘倒影’一词颇为微妙,可能意味着‘逆蝶之渊’并非实体,而是某种依托于古渊或归墟教某种核心之地的‘镜像’或‘概念存在’。”
离曜皱眉:“若是‘倒影’或‘概念’,我们该如何寻找?甚至,如何进入?”
赤羽轻声补充:“古渊意念还说,‘门’的坐标在‘记忆的断层’。这‘记忆’,是指古渊内那位存在的记忆?还是指更广泛的历史记忆?‘断层’又是什么?”
问题一个接一个,线索却支离破碎。
“无论如何,坐以待毙不是办法。”墨衍沉声道,龙目中金光流转,“我们需主动出击。既然古渊意念给出了‘逆蝶之渊’和‘记忆断层’的线索,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从古渊本身入手——不是强行突破封印,而是通过那处泄露的节点,有限度地‘读取’或‘感应’更多逸散出的、可能包含相关信息的意念碎片或法则回响。”
他看向青璃:“前辈,大阵既然能暂时封住缺口,是否也能在缺口处,构筑一个临时的、可控的‘过滤’与‘解析’通道?由清颜的混沌灵泉主导中和侵蚀,我的龙力辅助镇压稳固,前辈以幻梦之力引导和筛选信息流,尝试捕捉与‘逆蝶之渊’、‘记忆断层’相关的有效片段?”
这是一个大胆而危险的想法,但也是目前最有可能取得进展的方向。
青璃思忖片刻,缓缓点头:“理论上可行。大阵稳固后,对缺口处的能量流动有一定引导和束缚能力。若集合我们三人之力,精心控制,或许能搭建一个临时的‘信息桥’。但风险极高,古渊意念混乱强大,即便经过过滤,也可能对心神造成冲击。且此举可能进一步刺激古渊存在,加速其苏醒进程。”
“可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吗?”木清颜平静反问,“维持大阵消耗甚巨,拖延下去,水泽力量衰减,缺口迟早彻底崩开。与其被动等待危机爆发,不如主动掌控节奏,哪怕只是获取一丝有效线索,也能为我们争取主动权。”
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经过方才与大阵的共鸣及古渊意念的冲击,她对自身混沌灵泉的掌控与信心似乎更上一层楼。
离曜和赤羽对视一眼,齐声道:“我们愿在外围全力护法,并监控水泽其他区域,以防不测。”
青璃看着眼前这四个眼神坚定的年轻人,心中那丝因漫长孤守而产生的疲惫与疏离,似乎被某种暖流悄然化开些许。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决断道:“好。便依此策。但我们需准备万全。首先,我需要一日时间调息恢复,并进一步优化大阵对缺口的束缚与引导结构。其次,你们四人需将状态调整至巅峰,尤其是木小友和墨小友。”
她分别看向二人:“木小友,你需进一步熟悉灵泉与古渊法则碎片的融合状态,尝试提升对古渊能量‘中和同化’的效率与精度。墨小友,你的青龙镇封之力需更加凝练,以备应对可能从缺口冲出的实质性冲击。”
“离曜、赤羽,你二人除护法之外,还需留心观察水泽内一切细微变化,特别是与‘梦蝶’意象相反或相悖的异常征兆,任何蛛丝马迹都可能与‘逆蝶’有关。”
“一日之后,黄昏时分,阴阳交替之际,梦境之力相对活跃而稳定,我们在那处缺口外围,进行第一次‘信息桥’搭建尝试。”
计议已定,众人不再耽搁,各自寻地调息准备。
木清颜回到花林中临时开辟的静室,盘膝而坐。心神沉入心窍,混沌灵泉空间内景象依旧,但那枚古渊法则碎片所化的深灰色“星辰”,比之前更加凝实,与灵泉的融合也更深了一层。她尝试主动引导灵泉之气与之交融,细细体会那份“寂灭归藏”中蕴含的古老韵律、等待的执念,以及那一丝极淡的、仿佛与某种更宏大“循环”相连的脉络。
渐渐地,她似乎触摸到了一点模糊的感应——这碎片中封存的,不仅仅是单纯的“寂灭”法则,更像是一段被强行中止、凝固在“沉寂”状态的“过程”或“事件”的烙印。它等待着被“重启”或“接续”。这与古渊存在所谓的“错误循环”隐隐呼应。
“难道古渊内的存在,本身也是某个更大‘循环’的一部分,而这个循环出了错,导致它(或它们)被困在了‘沉寂’状态?”木清颜心中升起明悟,“‘逆蝶之渊’,或许是这个错误循环的关键节点?或者,是导致循环出错的‘悖逆之源’?”
她尝试以混沌道韵模拟、推演,但信息太少,难以得出确切结论。
一日时光在紧张的筹备中飞快流逝。
黄昏将至,幻梦水泽的天空被染上瑰丽的紫红与金橙,但这份绚烂之下,却笼罩着一层无形的紧张。灵雾的流动似乎都变得小心翼翼。
那处缺口外围,已被青璃以幻梦之力构筑了一个临时的、多层嵌套的稳定平台。平台核心,正对着那不断渗出灰黑色气息、表面布满裂痕的节点“疮口”。
木清颜、墨衍、青璃呈三角而立。离曜和赤羽则退到平台边缘,各自占据一方,气息相连,形成护法阵势。
“开始。”青璃低语,双手抬起,精纯的幻梦生息之力如丝如缕,从她指尖流淌而出,并非强行冲击缺口,而是如同最灵巧的织女,开始在那灰黑色气息喷涌的路径上,编织一张极其细密、带着强大过滤与引导效能的淡紫色光网。
光网成型,暂时将喷涌的气息约束、分流成数股较细的支流。
“木小友!”青璃传音。
木清颜心念一动,心窍灵泉全力运转,精纯的混沌灵气涌出,在她操控下,化作数道灰蒙蒙的、带着强大包容与中和之力的“触须”,精准地探向那几股被分流的气息支流。
混沌“触须”与灰黑气息接触的瞬间,熟悉的分解同化过程开始。但这一次,木清颜更加精细地控制着过程,并非将气息全部吞噬,而是如同剥茧抽丝,将其中最具侵蚀性的负面情绪与混乱意念快速中和掉,留下相对“纯净”的、承载着古老信息片段的法则涟漪。
“墨小友!”
墨衍低喝,暗金色龙力奔涌而出,化作数道凝实的龙形锁链,并非攻击,而是环绕在木清颜的混沌“触须”之外,形成一道道坚固的“龙骨”,提供强大的稳定性与镇压场,确保“触须”不会被突然爆发的能量冲散,同时隔绝可能绕过混沌中和的直接意念冲击。
三人之力巧妙配合,一张临时而脆弱的“信息桥”,在缺口边缘艰难地建立起来。被过滤、净化后的古老信息流,开始沿着混沌“触须”与幻梦光网交织的通道,缓缓导向青璃所在。
青璃闭目凝神,全部心神都投入到对这些信息流的接收、筛选与解析之中。浩瀚、破碎、模糊的画面、声音、意念片段如同潮水般涌来,绝大部分是无意义的混乱残响,但她以幻梦法则为筛,以自身对仙尊之力的理解为导向,奋力捕捉着任何可能与“逆蝶”、“记忆断层”、“门”相关的蛛丝马迹。
时间一点点过去。平台在微微震颤,维持“信息桥”对三人的消耗都不小。木清颜额头渗出细汗,心窍灵泉的输出稳定而持续。墨衍周身龙纹明灭不定,显示出强大的控制力。青璃眉头紧锁,面色越发凝重。
突然,青璃身体微微一震,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悸与恍然!
“找到了!”她急促传音,“一片断续的记忆回响——关于一场仪式……在无尽的深渊之底……无数蝶影逆飞,投入永恒的黑暗……那里是……梦境的坟场,秩序的背面……‘逆蝶之渊’的入口景象!还有……坐标残留的波动……它指向……水泽东南极深处,那片从未有生灵踏足的‘永寂迷雾区’!那里……空间结构异常,疑似存在‘断层’!”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刹那——
“轰隆!”
并非来自古渊缺口,而是从幻梦水泽的东南方向,那片被称为“永寂迷雾区”的边界处,传来一声沉闷的、仿佛空间被强行撕裂的巨响!
紧接着,一股与古渊气息截然不同、却同样古老、混乱、充满了毁灭与归寂意味的恐怖威压,混杂着某种令人作呕的腐朽与堕落气息,猛地从那个方向爆发开来,瞬间席卷了大半个水泽!
平台剧烈摇晃,“信息桥”差点崩断!离曜和赤羽同时色变,望向东南方,只见那边天际,原本平静的迷雾疯狂翻涌,隐约可见一道道不祥的灰黑色空间裂痕蔓延,更有无数狰狞扭曲的阴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归墟教!”青璃脸色骤变,声音冰冷,“他们竟在这个时候,以蛮力撕开了水泽外围的空间屏障,找到了‘永寂迷雾区’的入口!他们的目标……很可能也是‘逆蝶之渊’!”
内外交迫!古渊危机未解,虎视眈眈的强敌竟已悍然闯入!
墨衍龙目含煞,周身战意勃发。木清颜迅速收回混沌之力,眼中寒光闪烁。离曜和赤羽真元鼓荡,已进入临战状态。
青璃当机立断,强行稳住“信息桥”,以最快速度将最后一点关于“逆蝶之渊”入口坐标与特性的信息流吸收,随即果断切断了连接。
“大阵全力运转,封闭水泽核心区,延缓古渊缺口恶化!”她快速下令,“木小友,墨小友,随我前往东南迷雾区!离曜、赤羽,你们留守中枢平台,协助稳定大阵,并监控古渊缺口及水泽其他方向!归墟教此次来袭,绝非偶然,必有后手!”
“是!”
没有丝毫犹豫,三道流光自平台冲天而起,划破渐暗的天幕,朝着那爆发出恐怖威压与空间裂痕的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大战,一触即发。而“逆蝶之渊”的秘密,似乎也将在归墟教的粗暴介入下,被迫提前揭开一角。前路,是更深不可测的凶险,还是绝境中觅得的一线生机?唯有亲临,方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