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房的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也隔绝了两位“神助攻”导员幸灾乐祸的笑声。
房间里只剩下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江墨吟，和坐在钢琴前，背影僵硬得像块石头的沈砚。
阳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他身前的钢琴上投下一片光斑，琴键上还残留着他刚才慌乱的指温。空气中，尴尬的气氛浓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沈砚的大脑一片混乱。他低着头，假装研究琴键，实则在疯狂思考对策。他那糟糕的钢琴水平刚才肯定被她听到了，现在又被单独留下来，简直是公开处刑。
必须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最终，还是江墨吟先鼓起了勇气。她轻轻挪动了一下脚步，脚下的帆布鞋在木地板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摩擦声。
“那个……”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的颤抖，“沈砚同学，我们……都是学院安排的任务，对吧？”
她很聪明地把两位导员的玩笑，重新拉回到了“官方任务”这个安全的借口上。这给了沈砚一个台阶下。
“嗯。”沈砚终于抬起头，但目光并没有直视她，而是落在了旁边的节拍器上，声音有些干涩，“学院的任务。”
“那你……准备的怎么样了？”江墨吟又往前走了半步，小心翼翼地问，“我刚才在门外，好像听到一点钢琴声。”
提到钢琴，沈砚的耳根又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一些：“伴奏还没练好。”
江墨吟看着他有些窘迫的侧脸，心里那点紧张忽然就散去了。原来他也有不擅长的事情，原来他也会感到尴尬。这个发现，让她觉得他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完美的男生，反而真实了很多。
她心中一动，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不介意的话，”她走到钢琴旁，指尖轻轻抚过光滑的琴盖，“我能试试吗？我小时候学过几年钢琴。”
沈砚惊讶地转过头，这次终于正眼看向她。阳光下，她酒红色的长发泛着柔和的光泽，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真诚和一点点试探。
“你……会弹？”
“会一点。”江墨吟笑了笑，那笑容让琴房里凝固的气氛缓和了下来，“正好，我也要练歌，我们……可以互相听一下，提提意见？”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沈砚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他迟疑了两秒，最终还是从琴凳上站起身，默默地让出了位置。
江墨吟在他刚才坐过的地方坐下，琴凳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她深吸一口气，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落在黑白琴键上。
没有丝毫生涩，一段流畅而温柔的旋律从她指尖流出。是《蒲公英的约定》的前奏，每一个音符都饱含着细腻的情感，精准而动人。
沈砚彻底愣住了。他站在一旁，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和在琴键上翻飞的手指，内心无比震惊。她弹得太好了，比他听过的任何一个版本都好。这哪里是“会一点”，这分明是专业水准。
一曲弹毕，江墨吟停下来，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怎么样？”
“……很好。”沈砚过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由衷地赞叹道，“比我弹得好太多了。”
“那……”江墨吟的眼睛亮了亮，趁热打铁，“要不，晚会上我给你伴奏？”
沈砚的心猛地一跳。一起上台？这……
“当然，前提是你觉得可以。”江墨吟看出他的犹豫，又补充道，“就当是……同学之间互相帮助，一起完成学院的任务。”
又是“任务”这个万能的借口。沈砚看着她真诚的眼神，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况且，他确实需要一个好的伴奏。
“……好。”他最终还是点了头。
“太好了！”江墨吟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清了清嗓子，“那现在，该轮到我了。我的歌是《红豆》，你帮我听听？”
说完，她再次将手指放在琴键上，这次弹出的，是另一段同样经典的前奏。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她开口的瞬间，沈砚再次被震惊了。她的声音清澈、空灵，带着一种独特的质感，像山泉般清澈动听。她唱得没有撕心裂肺，却将那份若有若无的相思和等待，演绎得淋漓尽致。
沈砚静静地听着，看着那个在阳光下弹唱的女孩，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前世的那个她，那个在KtV里被朋友起哄，唱着老歌，同样惊艳了所有人的她。
两个时空的影子，在这一刻重叠了。
一下午的时间，就在这样一唱一弹的和谐氛围中飞快流逝。琴房里，尴尬的气氛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音乐的共鸣。他们从一开始的拘谨，到后来可以自然地讨论某个音节的处理，某个和弦的转换。
当傍晚的夕阳将窗框的影子拉得很长时，琴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哟，两位大艺术家，练得怎么样了？”林霁和沈阅探进头来，脸上挂着促狭的笑。
看到琴房里那副和谐的画面，两人交换了一个“计划通”的眼神。
“走吧，犒劳一下你们。我跟沈阅在校门口订了位置，吃火锅去！”林霁不由分说地拉起还在整理琴谱的江墨吟。
……
校门口的火锅店里，热气蒸腾，人声鼎沸。
四人围坐一桌，铜锅里红白相间的汤底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林霁和沈阅就像两个说相声的，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着沈砚和江墨吟，气氛很快就热络了起来。
“哎，我说沈砚，”林霁夹起一片毛肚在红汤里涮了涮，“我们家墨吟给你伴奏，是不是感觉自己水平都提升了？”
“林霁，你这话说的，明明是我们沈砚唱得好，才配得上墨吟的琴声好吧？”沈阅立刻反驳。
沈砚和江墨吟被她们说得只能埋头吃东西，脸颊在火锅的热气下，不知是熏的还是羞的，都红扑扑的。
这顿饭，四人都很开心。两位导员八卦得尽兴，沈砚也难得地放松下来。江墨吟更是从头到尾，嘴角都挂着藏不住的笑意。
饭后，天已经全黑了。
“行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家‘冰山王子’得回去休息了。”沈阅拍了拍沈砚的肩膀，准备带他回宿舍。
林霁也站起身，揽住江墨吟：“那我们也撤了。”
在宿舍楼下的分岔路口，四人道别。
看着沈阅和沈砚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江墨吟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收敛。她和林霁并肩走在回c区的路上，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怎么样？”林霁用胳膊肘碰了碰她，“今天进展不错吧？我闺蜜说，她家头‘猪’，今天心情肉眼可见的好。”
江墨吟轻轻“嗯”了一声，脚步却停了下来。
“林老师，”她转过头，看着林霁，路灯下，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明亮，“我有一个想法，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林霁挑了挑眉：“说来听听，我最喜欢大胆的想法。”
江墨吟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想……在迎新晚会上，和沈砚再出一个节目。”
她停顿了一下，迎着林霁惊讶的目光，吐出了那个足以在整个泽江大学掀起轩然大波的名字：
“——《trouble maker》。”
林霁的眼睛瞬间睁大了，足足愣了三秒，随即，脸上露出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神情。
“我的天！墨吟！你简直是……天才！”她激动地抓住江墨吟的肩膀，“这个主意太棒了！太绝了！这哪是表演节目，这简直是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公开宣告主权啊！”
她兴奋地在原地转了两圈，然后猛地停下，压低声音，像个策划惊天阴谋的军师：“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晚会筹备组的总导演，是我带过的一届学生，社科学院的学姐。我可以让她把你们这个节目，作为最后的秘密武器，一个压轴的‘彩蛋’，直接加到节目单的末尾，不参与前期的彩排和宣传！”林霁的眼睛闪闪发光，“到时候，音乐一响，你们俩一上场……啧啧，那场面，想想就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