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赢都赢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林轩蹲下身,伸手就去揉皮卡丘的脑袋,嘴里还不停念叨着。
“你也该高兴才对,这么强的对手可不好找,我们应该……”
话没说完,他的手就停在半空。
皮卡丘缓缓抬起头,那双乌黑的眼珠里,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反而写满嫌弃。
“皮卡!”
是在说我坏话。
“哪有,怎么可能!我是在夸你呢。”林轩求生欲极强,立马把手缩了回来,义正言辞地反驳。
可他心里却在嘀咕:这家伙的脑袋,手感是越来越好了,又软又有弹性。
“皮卡……”
皮卡丘的脸颊上,两团电气囊忽然亮起,金色的电弧游走,发出“滋啦滋啦”的细微声响。
林轩眼皮一跳,暗道不妙。
下一秒,一道金色电流从皮卡丘的脸颊上射出,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脑门。
“卧槽!好麻!你来真的……”
林轩浑身一僵,头发根根倒竖,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在半空中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嘴里还冒着一缕淡淡的青烟。
“皮卡!皮卡!”
皮卡丘这才满意地停下电击,看着从半空摔落,瘫在地上还在轻微哆嗦的林轩,双手抱在胸前,高傲地扬起下巴。
这才叫惩罚。
“你这家伙……”林轩盘腿坐起,顶着一头爆炸头,哭笑不得地指着它:“行行行,我错了,我给你买能量方块和哞哞牛奶,就当这次比赛的奖励,行了吧?”
“皮卡?”
皮卡丘歪了歪脑袋。
“再加一份甜甜蜜。”
“皮卡!”
听到这个,皮卡丘紧绷的小脸瞬间就垮了,它迈着小短腿跑到林轩身边,熟练地一跃,跳回他肩膀上,小爪子还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脸。
这还差不多。
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互动,从争吵、电击到和好,不过短短半分钟。
可落在远处的娜姿眼中,却像是一部她完全无法解读的默片。
她愣愣地看着那一人一宠,看着那个被电得浑身冒烟的少年,非但没有发怒,反而熟练地用食物安抚自己的宝可梦。
他们……在说什么?
对战……难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被自己的宝可梦攻击,却没有半点恐惧和愤怒?
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涌上心头,冲刷着她那早已被超能力隔绝得冰冷孤寂的世界。
就在娜姿失神之际,林轩已经带着皮卡丘,缓缓走到她的面前。
他没有看娜姿,目光反而落在远处墙边,那只从失去战斗能力恢复过来,正艰难地想用汤勺支撑起身体的胡地身上。
“你的实力很强。”
林轩开口,声音平静。
“特别是你的胡地,它的天赋,是我见过最强的宝可梦之一。”
娜姿闻言,空洞的眼眸里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夸奖?她听过太多了。
林轩收回目光,终于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种娜姿从未见过的惋惜。
“可惜了。”
他摇摇头。
“这么强大的伙伴,在你手里,却只会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动地格挡,然后把对手扔来扔去。”
“娜姿,这不是对战。”
林轩的声音像一把刀刺入娜姿内心最深处。
“你根本……不懂它。”
“我…我不懂它?”
娜姿喃喃自语,空洞的眼神第一次出现迷茫。
她存在的整个世界,都建立在超能力所带来的绝对控制和清晰逻辑之上。
为什么要在乎宝可梦的感受?
训练家来到她面前,渴望的无非是力量与胜利。她用自己的方式,赋予它们力量。这有错吗?
就在她思绪混乱之际,墙边的胡地动了。
它用那根掉落的汤勺撑着地面,颤抖的双腿强行发力,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娜姿身前,张开双臂,将她护在身后。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之前的漠然,只剩下戒备,死死地盯着林轩肩上的那只电气鼠。
皮卡丘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它瞥了眼如临大敌的胡地,嫌弃地摆摆小爪子。
不想和你打,没意思。
你连怎么发力,怎么躲闪,怎么把力量集中在一点都不知道,就只会傻站着被我打。
连自己真正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跟你打架,还不如回去睡个午觉。
这番心声通过微弱的精神链接,清晰地传达到胡地和娜姿的脑海里。
胡地浑身一僵,护在娜姿身前的手臂,无力地垂下半分。
这彻头彻尾的蔑视,比战败更让它难以接受。
娜姿的身体也晃了晃。
她绕过胡地,视线死死锁在皮卡丘身上,那双瞳孔里,第一次燃起探究的火焰。
“为什么?”
她的声音干涩,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他那样对你,为什么你不恨他?为什么你还愿意为他战斗?”
皮卡?
皮卡丘歪着脑袋,像是听到什么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它用小爪子指着林轩,又指了指自己,满脸的理所当然。
我为什么要生气?
他是我认可的伙伴,是我的家人。我们一起旅行,一起吃饭,一起战斗,他照顾我,我保护他,这不是应该的吗?
家人……
应该的……吗?
这两个词,像两道惊雷,在娜姿冰封多年的心湖里炸开,掀起滔天巨浪。
她看着林轩伸出手,熟练地挠着皮卡丘的下巴,而那只刚才还不可一世的电气鼠,此刻舒服得眯起眼睛。
“我不知道以前那些挑战者,是如何对待他们的伙伴。”
林轩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砸在娜姿的心上。
“但是我和它,不一样。”
皮卡丘惬意地叫了一声,脑袋在他掌心蹭了蹭,以示赞同。
这温馨而默契的一幕,像一根无形的尖刺扎得娜姿心脏生疼。
“难道我错了?”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些许歇斯底里。
“既然你们追求力量,那我就把最纯粹的力量展示给你们看,这有错吗?”
“既然你们恐惧我,那我就把你们变成不会恐惧的人偶,永远陪着我,这难道也错了吗?”
她质问着,像是在说服林轩,更像是在拼命说服自己。
可说着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无力,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终于蓄满水汽。
然后滚烫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她白皙的脸颊上,一颗接着一颗,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