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Farah在休息室找到了依旧靠在沙发上休息的夜莺。她走过去,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动作利落。
夜莺听到动静,辨别了一下气息微微侧头:“Farah?”
“嗯。”Farah应了一声,打量了一下她,“躺了一天了,感觉怎么样?”
“有点无聊。”夜莺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用上了和Zimo类似的迂回战术,“Farah,我……有一个朋友。她呢,有一个朋友,那个朋友的朋友最近好像为情所困。原本挺开朗的一个人,现在看着……有点压抑。”
Farah听着这绕口令般的开场白,挑了挑眉,直接打断,语气干脆利落:“停。不用这么委婉。直接说,你的某个追求者追不到你,现在很压抑。然后呢?”
夜莺被她如此直白地戳破,面罩下有些窘迫地抿了抿唇,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果然,在Farah面前,任何拐弯抹角都是徒劳。
Farah看着她这副语塞的样子,也没继续追问,而是站起身:“等一下。”
她走到咖啡机旁,熟练地操作起来,没过多久,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颜色深浓的咖啡回来了。
她将咖啡杯塞到夜莺手里:“拿着,咖啡。”
夜莺不疑有他,道了声谢,掀开了面罩小心地吹了吹,然后喝了一口。
下一秒,她的脸瞬间皱成了一团!
那味道简直苦到灵魂出窍,比她喝过的任何中药都要猛烈!
强烈的苦涩感直冲天灵盖,她下意识就想吐出来。
“咽下去。”Farah的声音平静,阻止了她吐出来的动作,“你还想不想知道怎么‘解决’你‘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问题了?”
夜莺被那味道折磨得快难受死了,但在Farah的“胁迫”和自己那点该死的好奇心驱使下,她只好硬着头皮,小口小口地将那杯堪比沥青的咖啡尽数灌了下去。
每喝一口,她都感觉自己的味蕾在哀嚎。
好不容易喝完,她感觉自己的舌头已经麻木了。
Farah这才满意地接过空杯子,没有立刻放下,而是拿着杯子,对着光线,仔细地观察着杯底残留的咖啡渣形成的图案。
她的神情变得有些专注,甚至带着点神神叨叨的神秘感,仿佛在解读什么天书。
夜莺捂着嘴,努力平复着口腔里翻江倒海的苦涩,听到安静下来的动静忍不住问:“……你看什么呢?”
Farah没有立刻回答,又盯着杯底看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嗯……脉络曲折,但最终汇聚……这预示着过程虽然波折,但最后会有个好结果。”
她用手指虚点着杯壁,“这里,图案模糊,纠缠不清……说明一方心思太过含蓄内敛,不敢言明。而另一方,”她抬眼看了看夜莺,“则被诸多事务困扰,无暇他顾,或者说……尚未看清自己的心。”
她顿了顿,做出总结:“所以,不必急于一时。等到眼前的大事尘埃落定,心思清明之后,自然会有转机。”
夜莺听得云里雾里,将信将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然而,Farah的眉头却忽然微微蹙起,她将杯子又转了转,盯着某一处特别混乱的渣渍,语气带上了一丝不确定:“不过……这里有个奇怪的分叉和重叠……似乎暗示着……最终的‘好结果’里,可能存在一个……‘变量’。或者说,并非独占。”
夜莺没太听懂这个“变量”和“非独占”的具体含义,只是茫然地又点了点头。
Farah放下杯子,看着夜莺依旧有些懵懂的脸,无奈地摇了摇头,递给她一杯清水:“漱漱口吧。感情的事,有时候比战场上的局势还难预料。顺其自然吧。”
……
当晚,夜莺被Zimo安静地扶回了自己的房间。
都怪Farah那杯超级浓缩咖啡,此刻她毫无睡意,精神得能再去跑个五公里。
视觉被剥夺,在一片彻底的漆黑中,听觉和触感变得异常敏锐,各种思绪也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
这种失控感让她很不适应。她摸索着,有些烦躁地扯下了遮光眼罩。眼前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模糊的光影和轮廓。
借着这点微弱的光感,她小心翼翼地避开障碍物,摸索到窗边,费力地打开了窗户。
刹那间,西伯利亚带着冰碴子气息的寒风吹了进来,瞬间卷走了房间内沉闷的空气,也让她翻腾的思绪冷却了不少。
她贪婪地呼吸着这冰冷的空气,仿佛它能涤荡内心的混乱。
就在她对面的那栋楼,同一个楼层,一个身影也正靠在窗边,似乎同样在借着夜风清醒头脑。
巧了,就是Zimo。
他原本有些涣散的目光,在落到对面那个熟悉的身影上时,瞬间聚焦,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他看到夜莺摘下了眼罩,站在敞开的窗边,寒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单薄的衣衫。她微微仰着头,模糊的侧脸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有些不真实。
Zimo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她怎么站在风口?眼睛还没好,着凉了怎么办?
各种担忧瞬间盖过了之前的纠结和酸涩。他看着她站在那里,内心挣扎着。
【现在过去会不会太唐突?她需要休息……】
最终,那份担忧战胜了所有的犹豫。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了窗边。
几分钟后,夜莺的房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夜莺应道,因为眼睛不便,她的房门没有反锁。
门被推开,Zimo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件厚厚的羊毛毯。“是我,”他轻声说,快步走到窗边,不由分说地用毯子将站在风口、只穿着单薄训练服的夜莺裹了个严严实实,像个巨大的卷饼,然后利落地关上了窗户,阻断了寒冷的夜风。
“病号还吹风呢?”他语气里带着责备,但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关切。
夜莺被裹得动弹不得,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只是暂时性的残障人士,不算病号。”
Zimo被她的话逗得嘴角弯了一下,但很快那笑意又淡了下去。他没有松开裹着她的毯子,而是就着这个姿势,轻轻拉着她,将她带离窗边,按着她在床沿坐下,确保她远离了风口。
做完这一切,他却没有立刻离开,也没有松开拉着毯子边缘的手。他站在她面前,低着头。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Zimo看着她依旧清醒的样子,关切地问。
夜莺无奈地叹了口气,“Farah给我喝了杯‘特调’咖啡,现在精神得很。”
Zimo忍不住摇头。他转身去倒了杯温热的水,小心地递到夜莺手里:“喝点热水吧,虽然可能冲不掉咖啡因,但至少暖暖身子。”他的动作自然熟练,仿佛照顾她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夜莺捧着温热的水杯,轻声说:“谢谢。好像……每次我受伤或者生病,在我身边照顾我的总是你。”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真诚的感激,“真的很谢谢你,子墨。”
她想起什么,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带着点调侃:“说起来,潘多拉之前控制我的时候,有句话倒是说得挺对的。”
“嗯?什么?”Zimo好奇。
“她说你……‘像老妈子一样’。”夜莺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Zimo的脸瞬间爆红,有些窘迫:“喂!那可别真把我当男妈妈啊!这样我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叫你‘莺姐’……”他后面的话声音小了下去。
夜莺却顺着他的话,语气轻松地说:“没关系啊,你不是最近都叫我‘阿晴’吗?听着挺亲切的。”
“阿晴……”Zimo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心里泛起一丝甜意,但随即,那甜意便被更深的苦涩覆盖。
他想起K?nig之前在沙滩上说的话,心里又开始失落了。
【“不是所有自以为是的亲近……都真的被允许存在。”】
他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声音低了下去,“我想叫……但……”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份失落再次清晰地传递了出来。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局外人,即使得到了一个亲昵的称呼,似乎也无法真正靠近。
夜莺放下水杯,凭着感觉和声音的方向,伸出手想去拍拍他的肩膀,想给他一点安慰。
然而,视线模糊让她判断失误,她的手没有落在预想的肩膀上,而是径直向上,指尖不小心戳到了Zimo的眼睛!
“啊!”Zimo猝不及防,痛呼一声,捂住眼睛后退了半步,“阿晴!你想谋杀我吗?!”他的声音带着痛楚和哭笑不得的委屈。
夜莺吓了一跳,慌忙收回手,脸上满是歉意:“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她急切地朝着他的方向看去,手在空中无措地摸索着,想要确认他的情况。
Zimo捂着眼睛,生理性的酸涩的泪意让他一时说不出话。
但听着她焦急的声音,那压抑许久的心事如同找到了裂缝,混合着疼痛和委屈,汹涌而出。
他放下手,眼睛还红着,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
“有啊……有大事。”
他看着她茫然的眼睛,一股自嘲和无力感淹没了他:
“我喜欢的那个榆木脑袋……每次我吃醋、伤心、难过的时候,她老是以为……我是被上司骂惨了,或者任务出问题了。”
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和迷茫。
“我觉得自己很无能……也很无力。明明就在她身边,却好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让她明白。”
“她明明那么喜欢看那些情情爱爱的小说,故事里的弯弯绕绕她都能分析得头头是道……为什么轮到她自己身上,就……一窍不通呢?”